要是执意如此,那我这就去金柳山那里自首!”
“你!”孙伯进被孙大仁这话惊得又气又怒,伸手指向孙大仁,想要说些什么,可在看到儿子眼中的坚决后,那些话又被他生生咽了回去。他脸色一暗,整个人仿佛在瞬间苍老了十岁,手指无力地垂下,低声叹了口气:“唉……”
“那就依你吧。”
……
得到父亲应允的孙大仁如释重负,孙伯进在收拾要带走的细软,孙大仁一扫多日来积压在心头的阴霾,很快便沉沉睡去。
他很久没睡过这么安稳的觉了,梦里他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记忆中母亲的模样已经模糊不清,母亲抱着他,父亲在演武台上挥汗如雨。
他问母亲:“爹在做什么?”
“爹在练武。”
“练武做什么?”
“行侠仗义,除暴安良。”
“是这样吗?那我可以吗?”
“当然。”
熟睡中的孙大仁嘴角露出了笑容,可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的屋外,一道身影神情复杂地看了他一眼,穿上黑衣,悄悄走到武馆的院门处,小心翼翼地打开院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
张婶是在为青牛擦洗完身子,端着水走到长廊时倒下的。
她倒下得很突然,前一刻她还在跟刘青焰许诺,等去了新的地方,会给刘青焰做她最爱吃的菜包,下一刻就这么倒在了长廊上,盆里带着污血的水洒了一地。
薛行虎等人将她抬到了床榻上,刘青焰蹲在一旁,哭个不停。
众人很是心疼,却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来安慰这个女孩——张婶快不行了,妇人这些年积劳成疾,又受了惊吓,还在苍羽卫手中遭了些罪,潜藏的病根一下子爆发出来,病来如山倒。说实话,魏来都没想到她出了地牢还能再站起来,到底是什么给了这妇人这样的力量,魏来说不清楚,只觉得鼻子有些发酸。
刘青焰哭累了,就靠在妇人的床榻边沉沉睡去,魏来叫来了阿橙,让她抱着女孩去一旁休息,自己想着替青焰守着张婶,正为她整理滑落的被褥,这时昏睡中的妇人却突然伸出手,一把抓住了魏来。
魏来一惊,低头看去,只见妇人正瞪大了眼睛看着他,那握着他手腕的手,用力极大,竟让魏来感到有些疼痛。
“张婶,你……饿了吗?我去给你……”魏来说道。
但妇人却摇了摇头,阻止了魏来接下来的话。
“阿来……”她虚弱地说道,声音很轻,像夜风中摇曳的烛火,忽明忽暗。“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张婶你说,我听着。”魏来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面色一沉,想要起身的动作又停了下来。
“我好像快要去见我那个混蛋男人了。”张婶轻声说道。
魏来被妇人抓着的手颤抖了一下,没有回应。
张婶脸上露出苦涩的笑容:“魏知县是个好人,当年要不是他,小青焰不一定能活到现在。可他走了以后,我……我真的害怕极了,那场大水太邪乎了,我不敢收留你,有时候夜里想起来都睡不着觉,觉得自己对不起知县大人……”
“张婶说什么呢?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况且张婶不也给了我一口饭吃吗?不然我怎么能撑到吕观山来呢?”魏来笑着宽慰道。
“你和你爹一样,心善啊。”可这话却让妇人更加愧疚,她咬了咬牙,沉吟了一会儿,又说道:“张婶对不起你,但有些事我只能求你……”
说到这,妇人的上下嘴唇开始颤抖,眼眶泛红,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青焰还这么小,她又跟着她爹长了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她不是水妖,她是我的女儿……”
“我知道你有大本事,行行好,给我家青焰寻条活路好不好!?”
妇人的眼皮越来越沉,手上的力气在逐渐减弱,但她还是强撑着看着魏来,泪水打转的眼眶中满是祈求。
魏来面色低沉,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按在妇人的手掌上,然后在对方期待的目光中,重重地点了点头。
“好,我答应你。”
妇人泪水满面却又苍白的脸上,嘴角忽然扬起,她低声呢喃道:“谢……谢谢。”
然后握着魏来手臂的手失去了力量,沉重的眼皮终于在这一刻缓缓合上。
魏来低着头,沉默地站在妇人的床榻边,身子不停地颤抖,那只握着妇人手掌的手紧紧握住,始终没有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