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过了两个时辰,离天亮还有两个时辰,夜晚的青草散发出淡淡的草香气。春闱过后才只有几天,又下一场细微几乎不湿地面的春雨,但是漫漫草茎冒了头,早发的绿枝也渐多。
几个红灯笼高挂着,下面是喜上眉梢的几个上夜人。他们分开而行,有两个来到楚怀贤的院外,高举手掌拍开了院门。
“快请公子,公子高中了。”上夜的人报过讯,守门的方妈妈喜形于色后还要饶舌问道:“高中第几?”
上夜的人有头脸,笑着骂道:“老货,你只守门就罢了。”方妈妈还是喜笑,报讯的人越过她走过院中,在长廊下停下来,房中的丫头有人在低声喝斥:“外面吵什么?少夫人夜里受不得惊动。”
“有请公子,刚才有人来报喜信儿,公子高中了第五名。”这喜庆的话儿一说过,房中立即拨亮烛火,春痕和冬染披衣开了房门。楚怀贤也披着一件衣裳,步了出来。
听过这喜讯,楚怀贤赏过,什么也没有再问,继续回去睡下。小初已经惊醒,面上难得有了红晕道一声喜。楚怀贤微微一笑拥她入怀,犹有睡意地道:“睡觉。”
“你不起来?”小初轻轻推他。楚怀贤用自己的下颔摩挲小初的额头:“没人喊我起来,咱们再睡会儿。”
睡了不到一刻钟的时候,外面有人低声请公子:“老爷喊公子。”楚怀贤懒懒应一声,把小初往自己怀里抱了一抱,享受一下这温存,楚怀贤才不情愿地松开小初,慢慢腾腾坐起来喊人:“取衣服来。”
就在床前换衣服,小初斜倚绣玉堂富贵的枕上看着,唇边一抹笑容。楚怀贤换上一件宝蓝色锦衣,因为夜里冷,是一件薄锦袄子。扎上腰带后给小初看:“如何,”突然想起来:“你给我绣的腰带呢,快好了绣来。”
小初伏在枕上笑得轻咳几声,那半拉子的腰带,至今还抛在那里未成。
“我去了,你睡吧,只怕天亮我也回不来。”楚怀贤跟个女人似的絮叨:“早饭你自己用,至少要用一碗粥,还有你的药,不要错了时辰吃。”
絮叨过,楚怀贤出门儿。象是不太愿意离开小初的楚怀贤,在院外才加快步子走在弥漫着草香的黑夜中。他面上既无得色,也无骄狂。象是他高中,是他胸有成竹的事情。
来到父母亲房外,楚怀贤低声问侍候的人:“父亲昨夜可曾睡过?”得到的答案和楚怀贤想的一样,家人低低回公子话:“老爷在等公子的喜信儿,一直就没有睡下。”楚怀贤含笑,想一想父亲和母亲,到底还是疼自己的。
只要还疼自己,很多话儿就好说,有些事情楚怀贤就有了把握。
房外这样低声说话,房中楚少傅听到,慢慢问了一句:“是怀贤来了?”楚怀贤应一声:“是。”家人打起门帘,楚怀贤进来,跪到了父亲楚少傅的面前。
楚少傅凝视眼前的儿子,春闱高中在第五名。如果是按乡试的算法儿,是在五魁之中了。科举开卷子,先填的是最后面的名次,最后几名,往往都填得晚。楚家的家人和别的人家有条件的,候在贡院外面听消息。最后几名还是倒着填,是填一名报出来一名。楚大公子的名字一出来,家人就快马往回跑了。
稳重的楚少傅,还是等着报喜的来贴报捷条,子,这才让人去回楚怀贤。原本想让他睡到天亮,做父亲的心中实在太喜欢,又让人把楚怀贤喊起来。及至这一会儿楚怀贤跪在面前,楚少傅反而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了。
他只淡淡地道:“你有什么要说?”好好地跪着不起来,楚少傅心想,又要说那个……那个……那个那个了。
“回父亲,留下媳妇一条命。”楚怀贤一开口,还真的是不客气。父母亲的恼怒他固然能理解,可是小初的命,楚怀贤也要。
楚少傅冷笑,觉得自己一猜就中。他冷笑着道:“我有要她的命吗?”
窗外是月光夜色,房中是烛光。楚怀贤在烛光下跪直了身子,父子静静的对视一眼,都没有说话。
长辈们不待见林小初,如果不是楚怀贤护得紧,光是踩上踩下的家人,就足够林小初受的。楚怀贤大家出身,自己虽然没有受过,平时相识们往来听闲话儿,再包括他自己在家里听的,对于这些勾当是清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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