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去年一样,李小暖在船上住了一夜,半夜里,就下起细雨来,雨丝密密的敲打着船蓬,散发出一丝阴冷凄清之意来。
第二天一早,众人簇拥着李小暖穿过泥泞的田地,在雨中拜祭了父母,回到船上,船娘急忙解开缆绳,启程往回赶去,冬末和几个丫头忙着侍候着李小暖换了干净的衣服鞋子,李小暖捧了杯热茶,舒服的靠在船舱的榻上,慢慢看起书来。
船娘们披着蓑衣,索性将船撑得极快,午末刚过,就早早的就进了云浦镇,在云间客栈码头停了船,准备在客栈歇上一晚上。
冬末撑着伞,兰初扶着李小暖,一行人下了船,从客栈后门进去,直奔刘管事事先租好的小院落。
细雨中,云间客栈的码头上静悄悄的没有人迹,突然,栓缆绳的石桩后飞快的闪出个人影,衣服湿透了贴在身上,光着脚,紧紧跟在古家几个粗使婆子后面,微微低着头跟着婆子们进了客栈,守在客栈门口的伙计,有些惊讶的看了看紧跟在最后面、衣服湿透的女子,疑惑的互相看了看,却没敢质疑。
李小暖进了客房,小玉和秋叶急忙到院子后面准备热水、收拾东西去了,冬末侍候着李小暖去了外面的油衣,换了鞋子,兰初泡了热茶端上来。
李小暖刚刚坐下,房门突然被人推开,一个浑身湿透、光着脚的女子闪身进了屋,回过身急急的关了房门,“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仓惶着、不停的磕起头来。
李小暖唬得一下子站了起来,兰初和冬末急忙挡在了李小暖面前,见进来的女子跪倒在地,只一味磕头不已,两人松了口气,身子微微放松了下来,冬末指着女子呵斥道:
“你是干什么的?怎么闯到这里来了?还不赶紧出去!”
女子抬起头,脸上满是污渍,声音紧张的哀求道:
“求求姑娘,带我回去上里镇吧,求求姑娘带我回去吧,来生做牛做马报答姑娘!”
“你怎么知道我们去上里镇的?”
冬末惊讶的追问道,
“姑娘下来的那船上,有古家的徽记!”
李小暖伸手拨开兰初,探头看着跪在地上的女子,女子见李小暖探出头来,急忙又磕起头,往前挪了挪,抬起头,恳切的看着李小暖,李小暖上下打量着她,瓜子脸,浓眉大眼,眼睛极清亮,脸上虽脏,皮肤却水嫩细致,生得极是明艳美丽,手指细长白嫩,衣服虽湿透且污秽不堪,可都是质地上好的丝绸料子。
“你是谁家姑娘?怎么会在这里?侍候你的丫头婆子呢?”
李小暖声音细细的问道,女子微微怔了怔,咬了咬嘴唇,直直的看着李小暖,低声说道:
“不敢瞒着姑娘,我叫画媚儿,是上里镇飞红楼里的姑娘,前儿被人包着到这云浦镇踏青玩耍,不想媚儿鲁莽,顶撞了恩主,就被脱了鞋子,去了簪环首饰,推到了岸上,媚儿只好躲在这客栈码头上,希冀着能遇到好心人,带媚儿回去上里镇。”
冬末眉梢挑了起来,转身看着李小暖,着急起来,
“这样的人可不是姑娘应该见的!我去叫人来,把她拖出去!”
“等等!”
李小暖伸手拉住了冬末,
“不过一个女孩子罢了,你先等一等。”
冬末顿住脚步,李小暖转头看着满脸紧张的画媚儿,微笑着问道:
“带你到这云浦镇的,是哪个?”
画媚儿微微迟疑了下,低声说道:
“是越州府张府丞家大公子。”
“你得罪了他,他让人脱了你的鞋子,去了你身上值钱的东西,再赶下船,这样成心要难为你,是不是他要你做什么事陪礼道歉,你不肯做的?”
画媚儿脸上红涨起来,看着李小暖,咬着嘴唇点了点头,低声说道:
“咱虽是娼家,可也不是全没半分脸皮的!”
李小暖怔了怔,想了想问道:
“那张公子的船,如今泊在哪里?”
“在离这一两里路的停云码头。”
李小暖垂着眼帘,思量了片刻,张府丞家,倒也无碍,只是她这船回到上里镇是直接泊到古府码头的,这画媚儿从古家出来,若让人看到,只怕与古府声誉有碍,李小暖想了想,打定了主意,笑着说道:
“我不是不愿意带你回去,可实在是不方便,这船离了这客栈码头,就直接泊进古府内院了,要不,这样吧。”
李小暖顿了顿,画媚儿失望之下,眼睛又亮了起来,李小暖笑着看着她说道:
“你在我这里洗个澡,我给你找一身婆子们穿的干净的衣服鞋子来,你换上,我这里还有几两散碎银子,你拿着出去雇条船,让船娘连夜送你回去上里镇,你看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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