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奈我等何!”
诸侯被撩拨出谈兴,七嘴八舌地吹嘘自家的讨董功绩,恨不得将董卓踩在脚下,啐上两口唾沫,再刀刀凌迟,以宣泄心中那昂扬的炫耀之情。
袁绍瞧着众人酒醉后扯胡话的丑态,颇有些不以为然,他打心里很瞧不起这帮粗率莽夫,碍着众人摆在台面上的讨董大业,他又坐在盟主位上,不得不咬着耐心忍受。
底下忽有人冷笑了一声,声音不高,却在那喧嚣的薰薰醉话里显得特别刺耳,众人尚在糟践董卓,只有袁绍和袁术几人听见了,循声而去,竟是曹操。
不过须臾,曹操忽而大笑,琅琅笑声震得众人热火朝天的议论像被钢刀劈了,登时碎成了七八片,刹那间面面相觑。
袁绍皱起了眉头:“孟德何故发笑?”
曹操冷冰冰地说:“董卓既是如此不堪,诸公何不整精兵,磨戈矛,即刻率大军西出函谷关,与董贼决一死战,与其在此置酒高会,吹嘘老子天下第一,天若有脸,只怕此时已被吹掉了。”
众人被曹操忽然冷场的话搅得酒醒了一大半,袁绍掩饰着道:“孟德,你醉了,今日是为庆功,不谈他事,来来,你我兄弟共饮。”
曹操将手中的酒爵重重一顿:“庆功?天子被董贼挟持西走,国之重器有损,你我朝廷重臣却坐视社稷倾覆,空谈功绩,操愚拙,不知功绩何在!”
这一下,不仅袁绍,席上的诸侯都变了脸,有人想反驳曹操,却到底理亏,尴尬地捧着酒闷闷饮下。
曹操将食案上的肴馔推开,在空隙处划拉起来:“我之初衷,原望诸君精诚合作,本初引河内之众临孟津,酸枣诸将守成皋,据敖仓,塞轩辕、太谷,全制其险,再使公路率南阳之军军丹、析,兵入武关,以震三辅。皆高垒深壁,勿与交战,视为疑兵,察天下形势,以顺诛逆,可立定也。今诸公明仗忠义,拥兵十万,却迟疑不进,放董贼西窜,忍天子失位,失天下之望,窃为诸君耻之!”
袁绍尴尬至极,不得已还在作最后的维护:“孟德,你我皆是为国举兵,同抱赤心,何有忍天子失位之说?董贼虽西窜,然其势仍大,况且穷寇不可追,迫其入死地,彼必以死战,你前次率兵西进,却在荥阳遭埋伏,不正是明证吗?”
提起那场失败,曹操的怨愤却更大了,他一拳敲在食案上,高声道:“当董贼西窜之初,本可合诸君之力一举而定社稷,可除了我曹孟德孤军西进,诸君何在,诸君何在!”
这两声质疑像两声重锤,直直地敲落下来,甩在诸人的脸上,有人被刺痛了隐患,对曹操陡然生出了厚重的恨意。
“孟德,休要失仪!”袁绍喝道,他对左右随从道,“曹将军醉了,扶他回去歇息!”
曹操不待随从相搀,他索性站了起来:“不劳动盟主挂怀,我曹操还走得动!”他一拱手,“盟主,诸公,曹操一介俗人,不懂鉴品宝物,先行告退!”
袁绍的火气在胸膈处燃烧着,纵然他和曹操是挚友,也不当在众人之前不留情面地指摘,他恼道:“孟德,你这是要做什么?”
曹操冷淡地看了他一眼:“操自经荥阳一败,元气大损,无力随诸君同建功业,就此向盟主辞行。”
袁绍听出曹操要退出联盟,不禁生出了一分惊慌:“孟德要走?”
曹操丝毫不犹豫:“操兵少力弱,不比诸君,若再待下去,等同一吃闲饭的废物,不得不先走一步。”
袁绍立直起了身体,说不得是气还是伤心,他怔怔地望着曹操,想挽留又拉不下面子,想训斥又找不到借口,想发火却没有宣泄处。
曹操也沉默着,到底他和袁绍是多年的朋友,今日当众退盟,形同撕破脸,刚刚那一番辞别的话,与其说是郑重告知,莫若说是赌气。
他再也不想迟疑,朗声道:“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