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张颌二三子的合力之功,跟燕北的个人才学关系不大。
燕北能耐无他,唯用人尔。
兵马大动,在辽东南部的土路上行进着,军士风声鹤唳。
辽东的路太窄了,这个毛病在辽东南部尤其明显。若在中原的官道,那都是能供驷马高车并行而走的,可到了辽东这儿呢?道路宽度不同,有的地方人踩的多,路就宽敞一点;如果走的人少了,就硬是能窄到两马难行。而且别说中原了,就是跟辽东比,襄平近郊即便路也不宽,但兵马行进总是能践踏一下农田的,好歹能让士卒铺开了走。
到了这穷乡僻壤的辽东南部,践踏什么?三马并行高低不平的小路旁边就是参天野林子,要不是士卒知道他们要从一座城走向另一座城,他们还以为这根本就没有人类行迹呢。
斥候摸进林子,步卒勉强能往两旁塞一些,可骑兵和辎重过不去,那些推着粮车赶着牛的豪强家兵也过不去……一路南逃的时候孟益没有想太多。那时候他们没有辎重,轻骑与步卒见路就钻,还是靠着这些狭窄的道路躲开张雷公的追兵,那时候他是满心愉悦的。
可到现在,孟益已经诅咒辽东历代太守脚底流脓了。
也不知道修修这破路!
……
就像孟益脑海中所想象的那样,他的一举一动,都被燕北透过斥候的眼睛与嘴唇牢牢把控着。
兵马何时上路、兵力几何、朝什么方向、走得哪一条道路,这一切都被燕北熟记于心。
当燕北确定,孟益走过最后一个岔路口,道旁茂密的辽东老林子将会阻止他任何转道可能时,骁骑快马为驻守安市东险道的潘棱寄去增援西路的要求。
那个时候,双方相距尚有六十余里。
燕北的两千兵马在道路两旁一到两里的密林中隐蔽,分作四曲人马,而每曲的弓弩射界压制道旁一里距离。汉制,一里三百步。燕北的四曲分列左右,包裹住这条蜿蜒大道的五百步距离。
燕北择选的这处伏击地段已经能够成为辽东的‘大道’了,路上可供四马并行,是辽东这边靠近城郭难得的宽广大路。狭窄地段虽然更容易伏击,却不适合乱战、混战。
况且狭窄路途孟益更着急也会更小心,在那里伏击对孟益而言是早有预料,士卒也不会太过恐慌。燕北设想,若是自己由南向北一路行来,路上一定多加防范,可若行至此地,无论将领还是斥候,视野开阔,内心必定猛然一松。
这一松,就是燕北索命的时候!
林间两侧分别埋伏下五百弓弩手,另外千余部下则将坐骑栓于三里外的林间,以刀盾斧矛伏于道路两端,只待战斗打响便冲杀出去堵住敌军前后退路,令孟益不得走脱。
陷阱已布下,只待孟益入瓮!
这场埋伏说得简单,燕北与部下的付出却远远超过战斗本身。林间雾气潮气本就甚重,这两千兵马在林子里一扎便是数日,就连士卒细心看护的燕北身上都起了疙瘩,痒意难耐,后背胸前多处都被他自己抓破,更何况那些吃苦耐劳的普通士卒了。
也就是孟益终于北向进攻,若多待些日子,燕北就必须撤回北方了。
总不能因为伏击敌人而使自己部下因为山间雾气虫蛇而减员吧。
远远地,穿行林间的斥候快步奔跑,带着草木翕动之音,带着脸上被枝桠刺出的血道子拱手对燕北道:“将军,汉军来了!”
靠着松树的燕北眼睛一瞪,猛然伏起身子问道:“还有多远?”
“五里……现在可能就三四里路了!”
“快,传信各曲,等我部率先放箭再阻击!”
“诺!”
燕北腰间插着四尺短剑背负方盾,向周围士卒打了几个手势,便见各屯士卒纷纷伏低了身子隐蔽在林木之间,伸出舌尖抿了抿破皮的嘴唇,提起放在脚下的三石强弩,踩着弩臂弯腰蹶张。
令人牙酸的弩弦上箭之音在林间不绝于耳,片刻后又陷入令人心悸的安静中,只有身旁士卒刻意压低的呼吸声缓缓而发。
渐渐的,道旁两侧十几步出现敌军斥候腾挪跳跃的身影……这些斥候根本就没想着往密林更深的地方看看,那种地方长满了林木被掩盖在一片黄绿相交之间。
那里根本就不是人待的地方,不可能有人的!
孟益的大队人马紧随其后,此地眼前视野猛然开阔,人们的心里都轻松下来,甚至行进之间有些人相互调笑孟益也不阻止……他丝毫不知,在更茂密的林间,有一双狭长的眼睛死死盯着他。
就像盘旋天空的鹰隼俯视着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