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病发前兆,人恍惚又无力,摔着了孩子,也摔落了自己。”
象燕姨娘,人家是拍拍她的手背笑而不语,一副“我懂的”的同情样。只在心里默默猜测:可怜的,便是被唐氏推下水去也敢怒不敢言吧。后宅儿到底是唐氏的天下,爷们儿的怜惜,能挡什么呀。
当然她也不敢言。
而苏姨娘,却是默默算计一回,这回算是白落水了,之前摔了孩子,哪怕是无心的呢,也是大过失啊,爷们儿再没有奖赏的道理,只怕一两银子的好处也落不着。
好在这两位不管信不信,人家嘴上都不多说。只秦姨娘,热情地唤着妹妹,然后一个劲儿的追问。
武梁吃问不过,便道:“……奶奶还怕黑呢,人家说怕黑的人心底都善,奶奶哪会为难我。”
她也不敢透露实情给秦姨娘,免得她漏给老太太处知道。
老太太若知道唐氏拿程熙要挟,肯定会怪唐氏,并且也可能会把程熙抱过去养。
但更大的可能,是会直接帮儿媳出手料理干净了她。只要她不在了,那唐氏也好她也好,谁养程熙都没有问题了。
可奶奶个熊的,凭什么合该她去死?谁作死谁死去吧。
谁知秦姨娘一听,当时就呸了,道:“怕黑?怕黑的都是坏事儿做多了,怕遭报应!”说完了才发现自己这话太过尖刻,直指唐氏歹毒了,忙笑了笑解释道:“妹妹你知道的,姐姐我不太会说话。我是说你的话有问题,不是说奶奶不善。”
武梁了解的笑,然后关切地问道:“怎么姐姐提起来,总好像对奶奶十分怨忿似的。莫非奶奶和姐姐有大过节不成?”
秦姨娘提防地看着她,道:“我能和奶奶有什么过节?我是身子不好,不能当娘了,看着小少爷便像自己亲生的一样,总是疼他些,所以才替妹妹你着急。如今小少爷在她手上,你可小心给你养没了,到时候哭都来不及……”
照例是挑唆一回,却不说你是去告她一状呢还是打她一顿呢还是如何,连个实在的让人觉得可行的主意都没有,还总想找枪使呢。
武梁心说你自己找上门来的,那就先给我使一使吧。
她一副完全听进去了的样子,点着头道:“还是姐姐对我好,肯给我说这些实心的话儿。可我有什么办法啊,如今那位把熙哥儿攥手里,等于把我捏得死死的啊。这不我宁可跳了湖去,也不敢得罪了她去么?”
说着长长的叹息,“以前我还只说云姨娘福薄,好不容易怀上了却弄个一尸两命。不过听说云姨娘到底藏下了什么要紧的证物来,若是找出来,肯定能申了她们娘儿们的冤屈。可是象我这种,有所顾忌只好上赶着跳湖,就算真的丢了命,也只能是白丢了去。”
秦姨娘第一次听说云姨娘一尸两命,坐在那里愣怔了下才反应过来,一把拉住武梁问道:“你说的,是真的?”当初还以为她是给唐氏下药落胎才被处置的,她还给她上过香呢。
武梁象才想起说过什么似的,忙掩饰道:“只是听说,当不得真的。”说着又道,“不过我觉得这话儿很靠谱,姐姐想想看,当初那位假孕正难堪时候,偏偏知道云姨娘偷偷怀上了,能不气急败坏拾掇人么?”
秦姨娘又被一个惊雷炸到,忙问:“什么,你说当初那女人是假孕不是流产?”
武梁不耐烦了,道:“姐姐怎么总不信我?我倒是哄你做什么?这可是那谁露了口风的。姐姐也是有过身子的人,想想看流掉一个得痛多久身子得养多久?那位那么娇气病弱,真流掉了还不哭破了天去,还不得至少养足一个月去?哪像她那般,悄没声的说流掉了就流掉了?倒赖人云姨娘身上……”
秦姨娘听得脑子乱糟糟的。顾不得武梁后面说什么,只坐着细想这事情的可能性。
落胎这种事儿,秦姨娘最有经验。那可是一块肉掉下来啊,岂是唐氏当初那咋咋呼呼的流几滴血就完事儿了?当初还真是没闹什么动静,就说人落了胎,默默的处置了云姨娘……还有唐氏那肚子,一直就没见大起来。
秦姨娘越细想当初的情形,越觉得武梁说得对。并且她这段时间常跟二爷混在一起,没准就是二爷透出的口风呢。
自己之前怎么没想到这一层呢?
当初知道唐氏怀孕了,秦姨娘也是很英勇地给唐氏端过药呢。虽然当时没能让唐氏落了胎,但到最后,她到底也没保住。秦姨娘觉得挺解恨的,这段时间人都平和了不少。
只是没想到,人家根本就没怀孕啊。那她的身子呢,那她孩儿的命呢,谁偿她?
唐氏她自己不会下蛋,也生生让她做不成娘亲!
秦姨娘双手拧着帕子,把帕子拧得梅干菜一样,半天才问道:“你说,云姨娘留下了证物?”
“那个做不得数的,谁也不知道藏在哪儿……姐姐刚才怎么了,叫着也不应?”
也就是说肯定有,只是藏起来找不着了?
当初云姨娘没了后,她院里的丫头也跟着消失。但有两个粗使婆子,和武梁院里那朱妈妈杨妈妈差不多,是主子奶奶那边指派的非心腹,所以她们并没受什么连累,只被撵去外面庄子上干活完事儿。
她们自然很可能对云姨娘生前的行事知道一鳞半爪……
秦姨娘寻思着,还有武梁这段时间接触外间的人多,不定什么机缘得的消息也未可知。
反正她觉得十分可信就是了。
“可能午间没睡好,有点儿恍神儿……你刚才说什么了?”
“啊,没什么,就是觉得奇怪,姐姐你说怕黑的人会不会怕鬼?手下有冤魂,走路再撞到鬼,吓都得吓死了吧?”
“……是呢,吓死才好呢。”秦姨娘用连自己都听不大清的声音轻轻嘀咕道。
秦姨娘回去以后,当晚就趁着天黑,去了一墙之隔的云姨娘的院子。
云姨娘没了后,那院子就空着,门上搭了锁。因为锦绣养的猫和云姨娘也熟,几次跑到云姨娘这院子里来,于是锦绣便寻拿钥匙的婆子开门来寻。这么几回后,婆子也懒得锁了,便时常把门搭上就行。反正里面小物件也没有,大物件往外搬不走,府内又上了册,也不怕谁乱动。
云姨娘如果真的留下什么,自然只能藏在她的院子里。简单一点儿,无非匣子衣柜,隐蔽一点儿的,无非墙缝了地底了什么的。如今真证据确凿,她来替她们母子申冤,也替自己的孩儿申冤。
秦姨娘在云姨娘那屋里翻箱倒柜,连墙都一点点儿的敲打听音。慢不怕,她方便,就算院门落了锁,她也可以搭梯子翻墙进来。她就慢慢来细细找,总能找得到的。
···
其实唐氏忽然拿程熙发作,不只因为武梁曾去过程熙小偏院门口逗留,还是因为程向腾这厮。
程向腾近一个月没来洛音苑,前半月老老实实睡唐氏,后来该轮谁轮谁。
唐氏就罢了,单说几个姨娘。之前程向腾是带着生孩儿任务的,以上班的心情上啊床,干活就象赶任务。这般做事,难免差些滋味。那时候,这男人最喜欢轮的是秦姨娘。
秦姨娘是从小服侍他的,互相脾性熟就不说了,主要她不能生了,所以程向腾每次在秦姨娘院里时候总是特别放松,说说话聊聊天敲敲背捏捏脚,被服侍得又熨贴合意,又没任务没压力啊。
那时候,连唐氏对程向腾每次轮到秦姨娘时的轻松样都感到郁燥。
然后,唐氏那里半月结束,那天晚膳时候,唐氏做为管理人员,给程向腾提了一句:“今儿该歇秦姨娘那儿了”。
当然女人提这个虽然是规矩,隐隐是盼着男人说句不去了,今儿就歇这儿的。
结果男人挺郁闷,皱着眉头问她:“怎么排的?”
唐氏于是说了值班表。男人没说什么,只一副不大耐烦的样子。
那时候唐氏还略喜,想着秦姨娘那女人,有情份会服侍也不好使了,男人这样显见的是厌了她呢。
然后程向腾在秦姨娘那里连歇了四晚,倒是一次没少她的。但是秦姨娘有怨言:二爷天天儿一副很累的样子,晚上话都不想说,他累什么呀?然后怨唐氏,肯定这女人为了生孩子,夜夜的扒着二爷不放,只怕把人榨不干呢。
秦姨娘就把这事儿隐诲地向上汇报,就报到了老太太那里。
老太太管不了儿子的床上事儿,想着秦姨娘说的那只是可能性之一。还有一个可能嘛,就是她儿子现在对这个姨娘无感了,不想动了。这事儿吧,谁也勉强不了。但她还是在唐氏请安的时候提了一句,表示男人也是要养息的,是不能过度索取的……
唐氏臊红了脸。她如今这身体,真正是风吹能倒,她会有多少精力缠着男人?老太太何至于不满的样子提醒她?婆婆这是说得客气,若说重一点儿,那就是她狐媚*了,这可不只女人们介乎这评价,人人都介乎。
唐氏从老太太身边的丫头婆子开始筛选,以及老太太这段时间见了谁,说了啥,悄悄的查啊问啊,最后锁定是秦姨娘幽怨呢。
那时候,唐氏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武梁。
她着人注意着,知道二爷不曾去过洛音苑,武梁也老实呆着不曾去找过二爷。但是二爷又何至如此呢?想来想去,可能有她没发现的去处和法子,那女人一个贱胚子,哪处不能苟合,何必一定要去她院里。
暗暗让人留着意,可惜仍是一无所获。这桩,先记下了。
接着是燕姨娘。
燕姨娘宫里伺侯过的,最是知道该守规矩,日常行止规矩上是一点儿不错的。刚来府上的时候,也想依着自己的年轻貌美心思机巧后台金贵之类的强项,在程府争得个头脸荣光,那时候还少不得卖弄一下她宫女子的资历,以及这些年的眼界见识之类的,结果被唐氏和程向腾联手镇压了。
后来这女人慢慢就服贴了,知道正是自己来自宫中这事儿吧,让人戒备,因此便迅速调整自己,越发严守着规矩,不肯让自己有丝错处。如今不求无功只求无过的这么呆着。
要说生孩儿,她是不急的,或者说她很清楚急不得。秦姨娘怀一个,自己打了,再怀一个,又掉了,白白弄糟了身子。燕姨娘怀上了,八个月,也没了。总之一句话,生不出来的。
燕姨娘在宫里,见多听多了些隐晦事儿,宫女子没点儿心眼谁能活得下去。反正燕姨娘虽说只是猜测不敢断定是谁在下手,便她就是知道,怀不得。
所以她是坚定的暂不生孩女子。这方面,和云姨娘有得一拼。可惜云姨娘最后还是先没忍住,见武梁生了子她就急了,所以她谋算,现在,她把自己算没了。
程向腾不喜燕姨娘,对她总是板着脸,燕姨娘对程向腾也有些怵,便越发的小心服侍着。男女之间,到了谨小慎微不敢言差语错半分这地步,也就有点儿没个趣味了。
所以男人的胃口,从来美貌是必须的,但绝不是美貌就足够了。
所以到燕姨娘轮值,连睡觉她都直板板的一条。两人有没有点儿什么火,那谁知道呢。反正燕姨娘那人,便是问她,她也给你个含笑不语,自己猜去。问题是,男人不热乎的女人,女人们谁希罕猜去?
但是最近,男人却跟燕姨娘聊闲话了,还问她在宫里见识多,可会看舆图?
如今的舆图都是手绘,哪是谁都可以见到的,何况说看了。燕姨娘不会。
程向腾便皱眉道:“你读书多,字也写得好,如何竟不会看舆图……”
改天燕姨娘就去问唐氏可会看。
唐氏倒是在她唐家的书房里见过,但那上面密麻麻的一片,枯燥又无聊,相互没个逻辑又不好看,谁耐心看它。唐氏也不会。
再改天,唐氏便状似无意中问起武梁。武梁不知就里,回说略懂。
略懂?懂你娘个腿儿啊懂!
接着轮苏姨娘。
苏姨娘不象燕姨娘那样,从甫一入府就让人不喜。苏姨娘刚入府那会儿,还是和男人有过一段美好时光的。所以她会很快有孕,所以她孕期还会养得那般的好。
但问题是她也不象人燕姨娘,有学问有脑子有见识,遇事是有自己见解的。和程向腾虽然说不上什么情分,但正经说话是说得上的。
而苏姨娘吧,她也有见识,她未出阁时候还跟着家里的男子们巡过商铺呢,算盘打得响,生意头脑灵活。只不过她爱三句不离本行的,每每话都落到生意上去了。
比如程向腾歇她院,苏姨娘上来解披风,就能对着披风一阵评论,用的约摸是哪里的丝锦线绣的,这面料有什么说道,这里料是什么来路,这披风光手工就得多少多少银子,这要在外面卖,又是个什么什么价……
程向腾后来歇在她这儿的越来越少,跟她的话也越来越少,偶尔耐不住烦了,还会喝斥着让她闭嘴。
燕姨娘的话便也越来越少,后来没能顺利生下来,她的话更少。加上如今的体形,她自己都不好意思没事儿往男人身边凑了。男人过来了,她也只剩下些“二爷来了,二爷吃了吗,二爷睡吗,二爷起吗”之类的了。
只是这回,程向腾再歇她屋时,却主动跟她话起家常来,问她以前跟着巡铺,可有骑过马?
燕姨娘说不曾骑过,她也不会骑啊。
二爷就问她为什么不学?
为什么不学?燕姨娘想了想,似乎是她祖父说的,说女子骑马显得太野,不象女人样。
二爷听了就沉着脸……
难得二爷那般和颜悦色和她聊起来,让苏姨娘又忆起来刚入府那段时光。那时候二爷还会时常跟她说笑,偶尔她大着胆子给他讲起外面的趣事,他也会喜笑颜开的。那是苏姨娘入府后最好的光景。
苏姨娘寻思着,莫非二爷喜欢她骑马?那要不要买匹马来学一学啊?
反正白放着银子做何用,若得了二爷的意,那可就太美了,实在不行府里养些日子还能再卖出去,府里马倌好,到时养得皮光毛滑的,谅也不会亏。
何况,苏姨娘捏捏自己的腰,骑马多动动,没准能把以前的腰身给养回来呢。
莅日就问到唐氏处,问能不能她自己出钱买匹马,帮着养在府里马厩里……
唐氏怒了:养什么马,你就养膘好了!
暗骂蠢女人谁是要跟你骑马吗,有的是人和他一块儿骑……
唐氏忍了这许久,终于是忍不下去了。怎么收拾她才好呢?唐氏寻摸着趁手的机会。然后,眼光落到了小程熙身上。
快轮到她了,她就专捡这时候去戳她的心窝,看她还敢不敢得意,还能不能在男人身边浪荡的笑。
……
只是事情过后,武梁病了,倒引起了程向腾的无限怜惜,徐妈妈亲眼所见的树阴下情景,没把唐氏给气死。
可苦于不好拿这个说事儿。爷们儿进了姨娘院里,难道还能管着别让人家亲热不成。
唐氏少不得的,又拿小程熙出了出气。
然后打发徐妈妈去探武梁。
徐妈妈便寻个程向腾不在的时候过去,对武梁明说:“姨娘当着奴才下人的面就敢没羞没骚地缠着爷们儿,令奶奶十分不耻。姨娘可知道你在二爷身边笑的时候,小少爷也许正在那里哭都哭不出来?”说着露了露手上的戒针。
然后也不等武梁反应,转身就走了出去。
武梁眼前就浮现出那被捂着嘴憋得脸通红的小程熙来。她大口的喝药,在院子里一圈一圈的走动,让自己发汗,让自己快点儿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