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粮草为兵之重事,若粮草后勤出事,将无疑使西流边军雪上加霜。因此,北莽人会打西流粮仓的主意他一点也不意外,就像现在这场大火,西流城南辕北辙的四个方向同时起火,且皆是距离粮仓较远的地方,明显是北莽人的调虎离山之计。
但知道是一回事儿,无动于衷却是另外一回事。望着远处明亮如昼的火光,纵然听不到丝缕的声响,但他依然能想象到那火光之中撕心裂肺的痛哭与悲怆,亦有那无情的谩骂和诅咒。
石恺有些愤愤,他不怕背负责任与骂名,他只是于心不忍。
“你看,那些火光是不是很美?”洛溪雨微眯双眼,背负双手,望着西流城中的熊熊大火,漫不经心道。
“大人,那不是火,而是血。”石恺皱了皱眉,语气有些生硬。
“正因为是血,才美啊!”
“如果我们现在不去灭火,你知道有多少百姓会被烧死,有多少人会家破人亡,又有多少人会戳着脊梁骨咒骂我们吗?”深吸了口气,石恺将心中的愤怒压下:“大人,你知道吗?”
“呵呵,这世上任何成功的事情,都需要付出相应的代价,有时候甚至包括无辜的生命,不是吗?”洛溪雨打量着被火光映耀通红的天空,似笑非笑。
“生命?”石恺被洛溪雨脸上的漠然激怒,愤恨道:“恕末将无法苟同大人的意见。”说罢,转身向箭楼下走去。
“石大人难道想抗命吗?”洛溪雨开口道,依旧微笑着,却笑得讽刺而无情。
石恺转身,怒视着洛溪雨道:“我石某人拼着这个乌纱帽不要,拼着这条命不要,也要去。”
“石大人有没有想过,今天夜里的这场大火最多烧死三五十人。但若此间粮仓不保,北莽大军南下,死的将会是十万人,百万人。”
石恺一愣,踏落地面的脚步仿似两座沉重的山峦,再也抬不起来。
“只要我们保护好西流粮仓,就是救了大唐千千万万人的性命,孰轻孰重,石大人自己掂量一下吧!”
说罢,洛溪雨自顾走下箭楼,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只余下石恺孤独凄冷却又茫然的身影。
……
那一夜,注定是西流城悲伤的一夜,大火整整烧了一天一夜,西流城东南西北四个坊市,民居店肆,沦为一片废墟。然而从始至终,官府都没有派人来救过火,也没有人给失去房屋、丧失亲人的百姓一个说法。
天还未亮,数千沉浸在悲伤中的百姓自发齐聚刺史府门前,要求官府给他们一个交代。声音交叠,宛如洪水浪涛,冲击着往日里威严高大、让人望而却步的刺史府邸。
西流州刺史许继,是一位年约五十多岁的老者,白白胖胖,平日里保养得宜,看起来一点也不像知天命的年纪。能担任边城刺史,恰如其分的应对各方势力,处理州政事务,管理边城刁民,还能有闲暇把自己养的白白胖胖,许继绝对是个有能力的人。
平时,许继最喜欢睡懒觉,待到日上三竿时,才会起来,泡上一壶浓茶,坐在自家的庭院里,两个刚娶的小妾一左一右侍奉在旁,吟诗作画,弹琴品茗,享受秋日里难得的暖阳天。
然而今天天还未亮,许继就爬起了床,或者说,从昨天夜里子时那场大火之后,他就没睡着过。大火自然烧不到刺史府,但是许继却觉得自己着了火,嗓子里冒烟,心里烦躁,脑袋发傻,不知该干些什么,只是呆滞地坐在厅堂的椅子上,听着门外震天的怒呼声,不知所措。
他现在在等,在等一个他可以将所有秘密告诉门外群情激奋百姓的消息。
等到石恺将一举擒获意欲突袭焚毁西流粮仓的北莽人,捣毁北莽重大阴谋这个消息传来后,许继就可以给所有西流百姓一个满意的答复。
人常说,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然而,许继此刻却觉得,没有消息,或许才是最可怕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