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儿方道:“你我多年未见一见竟是这样的光景,实在是令人想不到。都说妹妹是有福气的,这回王爷是否能康复就要托妹妹的福气了。”
雍亲王的避疫所设在距圆明园不远的绮春园,这里尚未完全完工。从周围的环境来看并没有什么住户,不晓得这里是不是要为某位亲王郡王准备的园子才早早拆除了周围的民居,还是人们因为突如其来的疫情而逃离了住地。在茹茹看来这里很荒凉而且鬼气森森,这样的环境让她的心先冷了一半。再从讷敏口里得知建议胤禛居住到这里的人是胤禟她的心就更加冷了。九阿哥让雍亲王来这里“调养”的借口无懈可击:怕皇族的人被感染。胤禛是第一个发现染了病的皇族人员,似乎隔绝了他其他人的生命就能得到保障似地,加之“八贤王党”在朝中的势力几乎没有任何阻碍。于是胤禛很快就被半强迫的送到了这里。
一行人在离绮春园正门较远的路上停了下来,同茹茹一道前来的讷敏充满了歉意道:“我只能送格格到这里了,一会儿有人送你过去。一切都得小心,雍亲王就靠格格了。”讷敏说到这里泪水流了下来,她低声道:“如果可以奴才真想进去。可是不行……说句不敬的话,奴才是看着亲王长大的,佟佳主子不在了后,奴才一直不能尽心服侍,现下他又遇到了生死攸关的大事。可我只能在旁看着一点用都没有。”茹茹见她华发半头,眼角堆着岁月痕迹。心里不忍,便劝慰道:“相信我,一定不会有事。”
看到茹茹坚定的表情,讷敏在恍惚间竟想起了佟佳慧,她慌乱的心稍有平静,这时他们看到绮春园的大门被打开了,有几个围住口鼻的人抬着一人出来,虽离的远茹茹也能看到在布单下盖着的是尸体,垂下来的手臂是赤露的,有着不正常的青色,他们抬着尸体去了一旁的林子。
“又死人了。”同行的太监张起麟瑟瑟发抖,他不能抑制的开始自言自语,“这回是谁?”
“这是要做什么?埋了吗?”讷敏的声音也有些抖。
护卫马车的宫中侍卫回话道:“不,是烧了,太医的命令要烧了跟患病者一切有关的东西,曾用过的所有。尸体当然更要焚烧了。”
有风吹过,侍卫的声音让所有人都打了个冷战,果然没有过多久林子里燃起了烟,接着他们都闻到了让人作呕的气味,讷敏在犯恶心,张起麟已经开始蹲在路边吐了起来。茹茹觉得浑身发寒,如此严重程度的疫情竟没有做记载吗?为什么呢?她握紧了拳头看着被风吹散的浓烟心里万分的担忧,讷敏抚着心口,问道:“茹茹。你确定要去吗?现在还能回头!”
这实在不像个掌事宫女该说的话,奴才为主子去死不是这个时代在习以为常的事吗?也许是被眼前的惨景震惊到了才会说出这样的话吧,她感到那些侍卫们在看自己,吐的昏天黑地的张起麟也在看自己,茹茹长舒了口气道:“一定要去的。”
讷敏的眼里又一次蓄上了泪,那些侍卫的眼里也都显出了敬佩之情,张起麟扶着树站了起来,他跌跌撞撞的走过来跪在茹茹跟前重重的叩起了头,反复说着:“奴才谢格格!!”
茹茹没有让谁去送自己,她背着简单的行囊独自一人向绮春园的大门而去,数只乌鸦盘旋在天上,哀鸣声仿佛是葬歌。茹茹满心惦念的是胤禛,既有担心又有期待,担心他被病痛折磨,期待再次相逢,此时的她坚信历史不可改变,也坚信自己一贯的好运。
在遥远的宁谧之楚中,碧霄站在最高的一棵树上,她的双手结印,空中有个被巨大莲花托起的镜子,里面显出茹茹往绮春园而去的景象。她叹了口气收手而立,此刻一切静止下来的东西都重新有了生命,风在吹,树在摇,鸟在飞,青丝飞扬。
碧霄看了眼另一棵树上盘腿而坐的少年问道:“你都看到了?”
“是。”少年的头发很长遮住了脸。
“这就是变数的力量,不仅是我,谁都不能控制。下来的事你还想看吗?”
少年不语,碧霄又叹了口气,“元,你得接受。”
这少年就是黑麒麟的人形之态,他此刻抬起头来,看着远方的彩虹,久久才道:“尊主,我还是会去三千界的,不论以什么样的方式。即使是劫数。”
碧霄愣了愣,她拢了拢头发再也没有去劝说。
绮春园内里的样子比外面看到的还要凄惶,大多数的建筑物都是半成品,沿着没有水的河道往内里走安静的就像行走在墓园。这座园子占地并不大,引着茹茹前行的是个宫女,她是才由皇太后派来伺候雍亲王的,因为之前伺候的几人都死了。这个叫菊儿的宫女并没有表现出恐惧,她淡漠的应对着茹茹的问话。
“那么,现在这里还有谁?”
“原来的侍卫都调到园子外面去了,本来近身伺候亲王的是苏公公和玉烟,后来亲王不让他们进去了,朴嬷嬷和奴婢打理其他事情。”
“就这么几个人?我听说不是还有从亲王府邸来的方嬷嬷王嬷嬷吗?”
菊儿淡淡道:“格格来时没看到有人被抬出去?”茹茹驻足看着她,“春花死了后,王嬷嬷也染上了,夜里就被抬出去了,今儿是方嬷嬷,大概抬出的时候还没死吧,这里的人只要稍有异常就会立刻被送出去。奴婢问句大不敬的话,格格真是自己愿意来的吗?还是得罪了什么人?”
“为什么这么说?”
“这还用问,进这里的人就是来送死的,谁还会亲自来,要不然这么个立功的机会谁能放过?”
“你也是得罪了人进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