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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攀高就如一头发疯的雄狮,怒发冲冠,咆哮着冲向赵当世,赵当世连蹦带跳,闪躲到一片高草后头,连声道:“拓兄且慢!”
愤怒的人不止是拓攀高,高迎恩同样怒不可遏,他也绰刀在手,朝赵当世瞪去。
穆公淳心惊肉跳,颤声再问了那兵士一遍:“你所说可属实?”
那兵士愁眉苦脸,涩声道:“小人绝不敢诓骗。我军全线溃败,敌军已经杀入了营寨……”
“非也,后一句。”穆公淳摇着头打断他,“我要听后一句。”
“是……”那兵士伸出舌头,润了润唇,回答,“我军之败已成定局,敌军入营后却开始内讧,塘马来前,右路敌军已经击溃了中路敌军。”
经过这一次确认,穆公淳无复怀疑,他忽地感觉到胸口一阵绞痛,好不容易捱过了痛楚,一丝苦笑随机浮现在他嘴角——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高迎恩与拓攀高就像两只懵懂无知的虫豸,斗得天昏地暗,到头来却是空忙一场,为他人做了嫁衣裳。
黄雀者,赵当世也。
一开始,赵当世其实没想许多。拓攀高给他的利益很丰厚,足够他吃个饱,但是,当拓攀高提出同上小山与会的建议后,他敏锐地觉察到,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说开了,就是赵当世要黑吃黑。
流寇间,从无道义可言,所谓的称兄道弟,联营协作,都只是建立在双方互有利用价值的基础上。你没实力,谁搭理你?就像赵当世,原先在闯营呆了许久,高迎恩与拓攀高正眼也不看上一眼,到了如今,全都涎下脸,巴巴过来争取支持,便是最直观的体现。
高迎祥一走,高迎恩与拓攀高两个半点妥协没有,全然不顾往日情分,就开始急不可耐地火并,贪婪丑恶的嘴脸尽显无疑。赵当世重情义,但也知好歹,对于不义之人,他也从来不会和他们讲什么江湖道义。他甚至认为,不管是跟了高迎恩还是拓攀高,到头来,终究免不了兔死狗烹的境地。人吃人的时节,靠得住的只有自己。与其等着被人黑了,还不如先下手为强。
这个想法,他只和覃奇功说过。覃奇功很支持他,机会,是要自己去争取的,一味畏首畏尾,保守裹足,不可能成大气候。不说富贵险中求,就这样风险只占三四成的事,白白放过,实在可惜。
西安南部地域狭小,赵当世不太愿意看到有另一个强大的势力与自己并存,故此,索性就大干一票,趁着高、拓心无旁骛大打出手的机会,把他俩一勺烩了。
赵当世早前试探了拓攀高的口风,了解到他为了一举奠定胜局,决定孤注一掷,将所有本钱压上阵,这样一来,就有隙可趁。具体的安排,则在于徐珲、覃进孝与韩衮三人。
赵营领命随拓营出击的前线指挥乃是徐珲,他部下前营加右营共四千人。韩衮则带着马军在后预备支援。闯营精锐尽在马军,高迎恩人数多,全是步兵,其实战力不高,赵当世对击败他的人很有把握。
因此,当初定下的计划就是,一旦在正面战场击败了高迎恩,韩衮立刻率马军向后迂回,等徐珲开始突袭拓攀高的人后,从侧后策应夹击。与此同时,覃进孝从营地率左营出发,直踹守备空虚的拓攀高大营。剩下侯大贵则负责领中营、后营布防,以防止拓攀高、张妙手有可能地来袭。
此前赵当世很忐忑,一直以来,他在心底对自己的评估都偏低,对于组织这样一次打击以往“高高在上”的大贼巨寇的行动心里没底。他清楚,只要这次黑吃黑成了,他的声威与实力必将上升一个台阶,以至于能够为天下承认,真正跻身于强寇的行列。因心虚,所以那兵士来报时他没有靠得太近,不知道事态发展到什么样了,但现在瞧拓攀高等人骇然惊怒的神色,他自忖,此事多半是成了。
就在刚才,拓攀高虽然称赞了赵当世,和他对饮了几碗酒,实话说,在心里,他也没真将对方瞧上眼。赵营没有底蕴,在他看来,只是一个幸运的投机者,没有似自己这般的积累与资望,能为时势推动站在风口浪尖一时,却绝对无法长久兴旺下去。对于张妙手,他也一般看待,所以才会在酒醉后就表露出真迹,肆无忌惮地侮辱责骂。
不曾想,就是这么一个自己瞧不上眼的暴发户赵当世,居然在背后插了自己一刀,插了自己这个声名赫赫的闯营第一猛将一刀。
他有什么资格?
和他一般想的,还有高迎恩。流寇兴起至今,门户之见已经深入人心,闯营的嫡系,就是高人一等。赵当世算个球,还不是不久前刘哲看着可怜收进来的一条狗。赶上时机,自抬身价,忍忍也就过去了,可是谁给他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打起了闯营的心思?他也配?
他俩困惑,越困惑,就越愤怒。
就像一介平民,在受到达官显贵的苛责时,不会有着半分不爽,而是唯唯诺诺,而同样的责骂若出自乞丐之口,那便是拼着性命也得为自己“主持公道”。这种潜移默化的思维,早已在高迎恩与拓攀高的心底根深蒂固,所以他们想不通赵当世有胆突然反水,也接受不了这个现实。
“拓兄,有话好说,何必动手?”赵当世大声喊道,同时拔刀出来,左近周文赫等八九个负责护卫他的赵营夜不收全都围拢到了他的身边。
拓攀高龇牙咧嘴,狰狞得犹如灵官庙里护法尊神,咆哮道:“先投回营,再投八队,又入闯营,姓赵的,老子早该看清你是个反复无常的小人!”骂完,想起高迎恩,扭头找到他,“咱们先宰了这猪狗不如的贼怂!”
高迎恩的怒气不比拓攀高小,潜意识中,他本就觉得自己不如拓攀高,所以与其相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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