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色能醒么?
当然不能,至少眼下不能。
秦晟裼身受蛊毒侵蚀,还能忍受着一路将秦无色带回,如此情根深种,她一醒,秦晟裼还会一如现在跟御琅结盟?
南风吟咬牙切齿,正想拦下他,他却一个闪身,如影子一般抓不住。
一路走出桃花幻境,外面是进进出出搬抬行李物件的小厮,远远见院中凉亭里那人长长的墨色缎发以一枚冰晶琉璃发冠漂亮的微束,一身梨白华服,领口饰一颗淡金珍珠,金色珍珠有市无价,尤是这种光泽淡雅的,贵而不俗。
当年他与韵贵妃有两面之缘,秦晟裼的相貌气度,大多更似当年那个后宫中人人视为祸国的女子,如冰似雪,美轮美奂。
他正想上前,就见一名华服女子飞快地奔向凉亭,是以他脚步且停了下来。
纤长冰白的手指上,有一团乌黑物什,细看,是两缕青丝纠缠,秦晟裼垂着眸,这是秦无色香囊里装的东西,他看了很久,觉得有点熟悉,除此,也不知道究竟是何物。
“晟裼哥哥。”声线有些嗫喏,秦安阳跑进凉亭后就放轻了脚步,试探般的轻呼带几分惧怕。
“你是不是记起来了?”秦安阳鼓足勇气靠近他,她听说秦无色被他接了回来,只是一直在养伤,之前她觉得秦晟裼的反应像是完全不记得之前在皇城与秦无色的一切,但这般看来又不是了。
“本殿下有什么不记得的么?”秦晟裼将手中的发丝收回香囊,转脸望向秦安阳,她跑得很急,一张脸染着酡红,呼吸也不稳。
“那这个,你也记得么?”她从身后将布娃娃给呈了出来,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的反应。
又是这个破布娃娃,秦晟裼眉心微微皱了一下,但秦安阳一再提起这个,“你有话说?”
看他口气有所松动,秦安阳胆子又壮了几分,毕竟前些时间秦晟裼突然冷淡得像个陌生人,让她有些怕了,她几下窜到他身旁,将布娃娃高高举起,几乎贴着他的脸,“这是你的色儿啊!”
布娃娃就贴在他眼前,堪堪从唇边掠了一下,色儿这称呼他许久不唤,如今听着,心猛痛了一下。
秦安阳偷偷瞄着他,他面上依旧如覆了冰霜般的白,只是耳垂边悄悄地晕了一层薄红,与他平日严厉哥哥如此反差的模样,竟然有点可爱的意思,她正觉得有戏,亭外便传来悠长声线,“殿下。”
秦晟裼闻言,一手便将秦安阳手中的布娃娃拨开,动作看似轻,却硬是将秦安阳屏退了好几步。
秦安阳心中腹诽玄飏走路真是像鬼一样悄无声息,刚才她明明只差一点儿就能知道秦晟裼究竟记忆有没有出错了。
“本殿下正在等你。”秦晟裼与他错身而过,顾自向前,“墨澜太子一行人已整装待发。”
秦安阳见他们走远,想了想也跟了上去,八角阁外,一支精兵队伍排开,一辆朱红火漆的马车被护在中央,只是拉车的却不是马而是骆驼,一身锦缎黑衣的墨澜就站在车外,身旁立一名颀长男子,身着简约的青灰色长袍,面上覆一张薄纱,但光看眉眼便惊为天人,想来就是那个美撼御琅的池甄了。
秦晟裼总觉得他有几分眼熟,却又想不起在哪见过,此时墨澜已上前,“九殿下,如今我们国师要随您去秦国,就要劳您多加担待了。”
他心中是不忿的,玄飏从前本就是大秦的国师,如今投奔御琅,又被秦晟裼以什么有重要人需要他救治为由带走,鬼晓得是不是有什么翻覆的阴谋。
可如今两国正交好,这份情面还不能不应承下来。
墨澜笑得有些僵硬,秦晟裼却浅浅笑得很是漂亮,他说,“自然。”
惜字如金般,令墨澜神情一滞,觉得与他似乎攀谈不上几句话,整了整仪态,“那本宫就先走一步了。”
他转身往马车内走,一旁池甄为他将车帘撩起,他身子一侧,低声道,“找人一路尾随。”
池甄垂下眉眼,没有应声。
队伍渐渐走远,出于礼节几人就在阁外目送,一直到秦军的骆驼车队占据了门前,小厮们将各种物事搬上车,玄飏才开口道,“殿下,我有件礼物赠你。”
“嗯?”秦晟裼半张脸侧对着他,唇角似在笑,倒有些冷。
“已经命人送上你的銮车。”玄飏也笑了笑,此举能让秦晟裼暂时安心,不过给了他这颗定心丸,下一次,他不能保证是何时了。
阳光愈发猛烈,车队才将将准备妥当,早有侍卫充作人凳供秦晟裼上车,旁人掀开了车帘,光线的角度不能完全看清内里,秦晟裼一时止步不前,他觉得玄飏所说与秦无色有关。
但秦无色不可能是那个安安分分在车中等他的类型,突就觉得不安,身边的人不敢催促,只觉在这烈日下等待也是磨人,那双手掀着车帘的侍卫,僵持着动作不敢妄动,双臂都有些麻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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