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悫微微一笑,并不着恼。他转过头去,对着迎上来招呼自己三人的跨院管事吩咐道:“今日某等前来,主要是为了尝尝进来的新酒,你可有什么介绍吗?”
跨院的管事是个30多岁的伶俐人,他口齿清晰的替三人介绍了,西山居日前进来的三种新酒。
听完介绍之后,钱元悫对着毛羽健拱手说道:“毛前辈是酒中圣贤,这选酒一事,还是毛前辈来定夺吧。”
毛羽健微微点了点头,当仁不让的对着管事说道:“这酒水就上玉液白,这菜式吗便以苏茶为主,另外加上两道煮鲜肫肝和玉丝肚肺…”
三人论了序齿,毛羽健坐在上首,姚士恒居中,钱元悫坐于下首。三人闲聊了几句后,管事便带了一坛五斤装的玉液白回来,请三人过目后,方启了酒封。
这酒封刚一打开,一股酒香就扑到了姚士恒的鼻前。“果然是好酒。”姚士恒不由自主的赞叹道,这一刻他肚子里的酒虫完全被勾起来了。
“子毅兄都说是好酒,那我一定要多饮上几杯了。”毛羽健呵呵大笑的说道。
姚士恒被毛羽健说的有些脸红,席间一时欢笑一片。随着冷热熟食的上来之后,三位16、7岁的美貌小婢站在三人身边,为他们斟酒布菜。
开席不久,又有一位穿着绿衣的小娘子提着一把提琴走了进来,请三人点唱。
三人之间互相推辞了几句之后,推脱不过的姚士恒便对着小娘子说道:“那便来上一套‘半万贼兵‘吧。”
这绿衣小娘容貌只是平常,但是弹琴的技艺和歌喉却是一等一的好,以姚士恒看来,几乎有吴中名家的水准了。
有美婢在侧,美食当前,美酒在口,美乐在耳,姚士恒恍惚之间似乎已经回到了,在家乡和友人聚会的场景。
在这一刻,酒酣耳热之后,他对于钱元悫、毛羽健两人的最后一丝戒心也放下了。
三人谈论诗词、字画、古董,一时之间大有相见恨晚之意,姚士恒自觉自入京以来,就数今日最为快活。
心境一开,这三人的酒量也是大涨,5斤装的玉液白旋即被三人喝的只剩下了小半坛。
姚士恒、毛羽健饮的最多,他们两人往往是酒到就杯干,而钱元悫却每每只是略一沾唇就放下了。
看到姚士恒酒已经喝的差不多之后,钱元悫借口要谈些私事,遣走了屋内的外人。
当房间内的婢女和仆役都出去之后,钱元悫不由对着姚士恒询问道:“不知子毅兄对这朝廷清理科道言路怎么看?”
姚士恒酒意上头,那里还会去深思自己身在何处,他哐当一下就放下了酒杯,口中含糊不清的抱怨道:“祖宗法制,这科道官乃是为朝廷澄清吏治而设,也是陛下耳目之所寄。如今陛下被奸人蒙蔽,堵塞言路,自去耳目,如此治国,可乎?”
钱元悫和毛羽健相视而笑,觉得此人可用。这毛羽健酒量颇豪,和姚士恒所饮酒水相去不远,但是依旧神智清明。
毛羽健此时不由开口试探着说道:“子毅兄既然知道,此次清理言路,乃是奸党作祟,何不奋起上疏?让陛下幡然醒悟,驱逐奸党,则兄之大名将震动天下。”
姚士恒眼神迷离,两颊绯红,他摇着头说道:“吾为臣子,陛下为君父,臣子怎么能直斥君父的过错呢?吾当远离庙堂,效仿和靖居士,泛舟于江湖,洁身自好矣。”
对于姚士恒的反应,钱元悫和毛羽健有些傻眼,这可不是他们想要的结果。两人面面相窥之后,不由开始从旁劝说,希望姚士恒放弃这个消极的想法,而是起来和奸党抗争。
然而一个酒醉的人是无法被说服的,钱元悫和毛羽健的劝说反倒激发了姚士恒求取的心理。
他大呼小叫的让管事拿来纸笔,他要写一封辞官疏。此时钱元悫和毛羽健终于确定,姚士恒这是真的喝多了。
“此人的酒品可真不怎么样。”钱元悫心中有些愤懑的想到。为了安抚姚士恒,不让他继续吵闹下去,钱元悫无奈的叫人拿来了纸笔。
姚士恒文不加点,旬刻之间就写了一篇千余言的上疏,然后就伏在案上呼呼睡去了。
钱元悫给自己倒了杯酒,一饮而尽,然后无奈的说道:“今日还是就此作罢,来日再说。先找人把子毅兄送回去吧。”
毛羽健目不转睛的看着手中墨迹未干的上疏,脸上挂着奇异的微笑回应道:“非也,非也,吾等大事已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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