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九儿明早就抬去吴家大宅了。”我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自语道:“吴家那位大叔,也不知他用过多少回五铢钱,心口硬冷之症究竟到了什么地步。”
师傅浑不在意吴三利将如何,俯身凑近笑道:“难不成阿心又起了悲悯,要为师去收下九儿姑娘的那埕酒?”
我忽地一怔,目光呆呆地滞在他脸上,我还真未想过自己究竟在指望什么。
师傅敛了嘻笑,催道:“时辰不早了,还不快去做饭。”见我仍旧痴痴的,他又晃了晃手里的酒壶:“今夜铺子里有客将至,只许你吃一杯。”
当夜,我与师傅在铺子里守到将近子时,我暗自叹息,只怕刘家酒肆的九儿此时也难眠。我虽不愿师傅收她的酒,亦不愿见清清净净的姑娘家陷入吴氏一门的泥淖中,更何况师傅说她才是杜康后人,少康瓮货真价实的传人。
正胡思乱想着,忽见师傅正了正身子,吴甲与殷乙不知从哪个角落里出来,默然地走到门后,看来是夜客来了,等了这许久,我还当今晚的求药客生了悔意,不愿进铺子了。
暗火滚动的门后果然有人踏近来,我虽跟随师傅见多了夜间来客,但仍不时被一些面目不善的惊到,故每当有客进门,总无端有些紧张,此番也不例外。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从吴甲殷乙中间走出的那人,乍然惊呆。来者竟不是旁的什么人,却是已不见了踪影好一阵的吴裕才。
他倒是想明白了,不再徘徊不去了?
“喂,怎么是你?”我放下戒备,上前不算客气地同他招呼。
吴裕才一抬眼,我才觉似乎不太对劲,不由一愣。他游荡日久,面色僵冷更甚,露了些许令人见了发寒的阴气,这都算不上什么,可那双眼,在失去生命的活气之后,本已是一片死寂,此刻在死寂之上,另蒙上一层万念俱灰的决绝。
他木木地从我身边走过,只当我不在似的,走到师傅跟前,茫然地呆立了良久,猛不防“扑通”伏倒在师傅脚下,喃喃道:“朱先生,朱先生,求先生……”
他口齿不清地呐呐了好一会儿,师傅尚默然注视着他,我却失了耐性,“喂,你求我师傅半晌,倒是说明白,究竟要求个什么,这般呜呜咽咽的,哪个知道你想怎样?”
他仿佛才刚意识到我的存在,缓缓地抬眼看向我,满脸的苦涩:“阿心姑娘……我若要能知自己的心,又何苦……”
他话音未落,门口猛地一声低沉浑重的呵斥:“朱心堂岂容你等造次!”是殷乙闷雷似的警告。
我循声抬头,门上暗火未熄,吴三利怒气冲冲地拽着个妇人直闯进来,他一手捂着心口,另一手上将那妇人花白的长发缠绕了一圈,几乎要将她的脑袋生生拉拽下来一般。他那副形容,不知是因为心口疼痛难捱,还是因为怒火高烧,双目张瞪,呲牙裂眶,面目悚然。
“阿娘!阿爹!”吴裕才仿佛耗尽全部的气力,哀哀唤了他双亲一声,颓然跌坐在地,形如死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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