诊的情形一寸寸捋过来,“要说异样,倒还真有一桩……”
我脑海里全是绿艾不同于往日的行止,从她一走进朱心堂来求助,这疑惑便一直盘踞在我心头。“绿艾未出阁前,性子甚是爽利干脆,嬉笑怒骂皆是寻常,毫不扭捏含糊。可今日来看,她似乎……似乎是变了个性子,我说不好哪里不对,就是觉着别扭。”
“另还就是……”我思索道:“茜素与绿艾是双生子,我听人说双生子不光样貌酷肖,连心意都连通着,茜素在她出阁那日投了江,绿艾竟绝口不提此事。我本以为她心里哀伤,不愿痛事重提,但又觉不是那么回事儿。”
师傅在沉吟中抹干了手:“明日你去送阿魏散,我与你同去。”
我心里一下松弛开,绿艾那样简单明快的女子,与才情横溢的崔清河,本就该过着神仙眷侣般的日子,既师傅肯帮他们摆脱困境,那便再好不过。
当晚,夜间无客登门,师傅指点着我配齐了阿魏散。无外乎是地龙半两,阿魏半分,乳香一钱。阿魏虽是难得,方子倒是简单。只是阿魏气味委实难闻,我边配制边自忖,难不成昏睡的人,都是教阿魏的气味熏醒的么?
至清早,我便引着师傅往崔清河家去。我们到时,绿艾正在画室中替崔清河束发净面,他虽沉睡不起,绿艾仍是将他收拾得清爽体面。
我在屋门前唤了一声“绿艾”,大约是崔清河洗梳之事未完,绿艾抱歉地请我在门前稍后片刻。我并不在意,记得上回来时,是脱了鞋履才进屋的,便细声提醒师傅要脱鞋靴。
“这也古怪,若在从前,就连衣裙上抹了墨,也未见她在意过,而今却有了这般的讲究。师傅,你说,成了婚的人都会转了性子么?”我一面弯腰要侍候师傅脱去鞋靴,一面低低嘀咕。
师傅的脚伫立不动,好像生了根。“师傅,师傅,脱鞋。”我又小声地提醒了他一回。
师傅并不理会我伸过来的手,自弯下腰去脱鞋靴,趁着俯身的当口,在我耳边问道:“她从前不这般讲究么?”
我忽觉耳畔有软风拂过,好似带着火一般,将我的耳面俱烤红。因这一愣,我只来得及向师傅点了点头,绿艾便端着铜盆出来了。
她见师傅也在,不觉大喜过望,忙放下水盆,要向师傅行礼。
“不敢当,不敢当。”师傅侧过身,不肯受她的礼。我突然冒出一个疑问,师傅从不肯受生人的礼,可夜间那些来朱心堂求药的苦痛魂魄予他行礼,他却一向坦然受之,这是何道理?
一晃神,师傅已随着绿艾的指引,进了画室,我忙跟了上去。
崔清河仍旧神色泰然的睡着,师傅上前稍一听脉,便向我一点头:“阿心,阿魏散,用得不错。”
我将带来的阿魏散交至绿艾手中,绿艾如获至宝地接过,眼里含了一包泪:“多谢阿心姑娘,我替清河多谢朱先生阿心姑娘。”
不知怎的,我又想起昨日她来朱心堂找我时,进门便客气地称我“阿心姑娘”,眼下又是如此。绿艾为何与我疏远起来?我搜肠刮肚也无法替她寻出一个合理的说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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