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人枯槁不已。一点都不是记忆中那个会打太极拳的老爷爷了。没由来的,她上前去握住了老人的手。这是怎样一双手——冰冷而干枯。
常棣就在此时微微睁开了眼睛,沙哑的声音从嗓子里发出。但是分辨不出字句。常夫人和几个孩子一齐跪着来哭起来。云缨看他的眼睛盯着桌案,便拿来了一张纸,一支笔交到他的手里。
她在他耳边悄悄道:“老师,有什么话说不出来就写下吧。我算您的半个学生。有什么心愿一定帮你办到。”
常棣的无声地流下两行泪,浑浊的眼眸,忽然闪过一道精光。他艰难地举起手,颤巍巍地扶着笔,半晌才歪歪斜斜划出三个字。云缨辨认出前两个字是“老四”第三个字才写了一半,常棣又昏了过去。却只写了个“王”横出头。
老四主……云缨顺着他的笔画,思忖这是什么字的开笔……却看到一丛中贵人破门而入,推推搡搡往里屋跑来,各个如临大敌的样子。忽然一个字出现在眼前,顿时恐惧紧抓了心口。她快速将那张纸收起了起来。
“听说大人醒了?”领头的中贵人满头是汗,看着常棣还昏着,仿佛长舒了一口气。
“老爷醒了又晕过去了。”常夫人哭哭啼啼道。
那人又问:“大人有没有说什么?”
“没有,大人只看了一眼就睡过去了。”她抢先回答了一句。看这群人的交头接耳说了几句话,然后才退了出去。
吩咐了常夫人千万不能把写字的事情说出去。云缨便急匆匆离开了常家。子夜时分,常棣常尚书去世。随后到的靖王和太子哭成了泪人。据靖王说,常大人是在东宫书院上课时中风的,然后他喊来了御医。但是这病来的太凶猛,仅仅两天,一代贤臣就撒手人寰了。
因为陛下出行的缘故,郑君琰半夜才赶来找她。云缨把纸条给他看。郑君琰只看了一眼,便念了出来:“老四毒我。”
“是啊。”云缨无奈地摇摇头:“老四就是四王爷靖王。他的势力已经发展到可以随手害死一个朝廷的股肱之臣了?”
“只因为常大人弹劾了他几本,就下了如此毒手。这种人成不了大事。反倒很快就会出事。”郑君琰扶着她坐下来。
她眨眨眼——“为什么?”
郑君琰道:“靖王先是建了下书房,试图拉拢官府子弟。已经让陛下龙颜大怒了。后来武陵贪污事发,你说那十万人的赋税去哪了?肯定在靖王府中。事后靖王不知收敛,让他舅舅谋取军权,又排挤掉你和长公主。连高总管都杀了。眼下,靖王越是觉得水到渠成,越是离死不远。”
她捂住他的嘴:“你别乱说啊……对了,君琰,靖王既然如此罪大恶极,陛下为什么不动他?”
他捉下她的手,放在唇边一吻:“因为靖王的叔叔郑丞相在山海关。此人老谋深算,党羽遍布朝野。多年前,平定了上元之乱。眼下还掌握着边疆大军。一动靖王,就是陛下也控制不住局势。”察觉这手白白嫩嫩的,柔若无骨,忍不住就紧抓不放亲了又亲。
云缨哭笑不得:“喂,人家跟你说正事呢。这事儿你打算怎么处理?若是不愿意交给陛下,我就自己藏起来。”
郑君琰朗声笑起来:“你就这么怕靖王吗?”
云缨敲了敲他的脑袋:“比起靖王,我更怕你。你倒是给我说说,你到底是什么人?既然不帮郑家,干嘛姓郑?”
他笑道:“我是你的人。假如你愿意,我可以跟你姓云。”
“……”
直到子夜时分,郑君琰才离开。第二天,他又早早来接她和芊芊离开皇宫。二十天后,众人便来到了秣陵。从这里到京城来回要一个多月。原来也不是很远。这到底给了点安慰。
和郑君琰一路相伴到秣陵。云缨十分感激这样的安排。在无人的时候,他们躲在角落里一遍遍耳鬓厮磨。知道终究会分别,她一遍遍吻着他的唇舌。一遍遍吻着他的容颜。
有的时候,她也在担心:这双手,是否还会拥抱别的女人?这张脸,是否会令别的姑娘魂牵梦绕?这个人,是否会因为分离,离自己越来越远?
不,她不会允许这些事发生。既然,这是她看上的男人,那么从头到脚,也只能属于自己一个人。
她决定不要脸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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