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棵孤独寒夜里的雪松,让人敬佩的同时又有些心疼。
“皇上驾到!”门外传来马公公尖细中又带着沙哑的声音。
门被推开,洛帝背着手慢慢走了进来。他身后只跟着一个侍卫模样的年轻男子。
洛帝今日穿着银白色绣银龙的便服,头上戴着白玉冠,显得格外清俊。
“朕方才先去看了臻儿,他好像又瘦了。你平日都没有去看他吗?”洛帝坐到司秋贵侍身边。
“臣下明明每日都有关心臻儿!皇上倒是许久没有关心我臣下了。”司秋贵侍脸上露出羞涩的微笑,美得不可方物。
没想到洛帝却无视了他的撒娇,深邃的眸子直直地盯着徐意山:“你让他做了你的贴身宫人?你确定现在要留他在这里?”
“怎么啦?就许你留个又聋又哑的侍卫,连我们欢好时都不让他走,还不许臣下也留个贴心的宫人?”
“贴心宫人?贴心宫人会和你宫里的其他怪物一样脸上有这么长的伤疤?还有,他的头发是怎么回事?参差不齐,是你做的吧。朕本以为你是想用他人的丑陋衬托你的美丽,所以一再容忍你,但是——”
洛帝冷笑了声,捏起他的下巴:“你最近真是越来越放肆了。”
徐意山不知道皇帝这算不算是默许了自己的存在,只是这两位人物都没让他退下,他也不好自作主张,索性就维持着原样。
怪物……自己这张脸有这么可怕吗?也许司秋贵侍并不是怕洛帝会看上霞飞宫的宫人,或者是为了反衬他的美貌,只是因为他的爱好罢了。但是这个爱好害了多少人,有多少无辜的人内心因此发生了变化,甚至被毁一生。
司秋贵侍笑的更开心了,他握住洛帝捏住自己下巴的手,媚笑道:“这都是因为皇上‘宠爱’臣下呐。不过皇上最近来得都不勤了,是不是因为有了臻儿以后开始厌倦臣下了呢?”
“你还有什么不满意?当初的约定你可还记得?”
说这话时,洛帝瞟了一眼徐意山。后者当然是假装什么也没听见,其实心里早已经翻江倒海。
“哎,你心里果然只有冷瑜君。我到底哪里不如他呢?”
“那朕呢?朕又哪里不如那个人?这些年你心里念着的不也只有他?”
司秋贵侍脸色一下子变了,但很快他又恢复了媚笑,还趴在了洛帝肩膀上:“你不用每次都用他威胁我。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哪里还会想着他?再说了,要和我过一辈子的是你,你才是我的良人。以后我就是死了,也是葬在你的龙陵旁。”
洛帝将他放在自己肩上的手拿开,满脸厌恶道:“你做戏还没有做够?满身的烟味,每次一靠近你朕就浑身不舒服。”
“你难道不知道每次欢好前我都会沐浴的吗?更何况每次抽完烟我都会沐浴!”司秋贵侍咬着牙,脸上的表情有些狰狞。
“不说这些了,”洛帝略显烦躁地摆手,语调变得柔和起来,“你不是很会吹箫吗?朕许久没听你吹过了,朕想听你吹一曲。”
“是的,臣下很会吹箫,但是是这种箫……”他朝皇帝耳边吹了一口气,纤细的手指握住了这天下最尊贵之人的要害。随着手指微微的捋动,他的一双含情凤目中泛起了点点水光,在烛光的映照下明亮似繁星,却又潋滟如秋水。
虽有美人在侧,但是洛帝却丝毫没有心情。他想到了还在碧泱宫等他的阿君:
他此时是不是正独自坐在烛光下,手里捧着那本他最爱读的《洛水记事》,等待着他的良人。
洛帝将那作乱的手抓住,皱起了英挺的剑眉,低吼道:“放手!不要惹怒朕。你知道朕今日来你这里不过为了臻儿,还有堵住悠悠众口罢了。你非要落得个失宠的下场,来让朕和你的父亲吵架吗?”
“你还知道我父亲是宰相吗?他为了你的天下兢兢业业,可是你却如此对他的嫡子……”说着,司秋贵侍竟然流下了几滴清泪,当真是我见犹怜。
“你何苦如此对自己?你该停手了。”声音里多了几分无奈。
“不……停不了了!我们又不是没做过,你还说过你最喜欢看我穿红衣……”
“你心里最清楚朕为什么爱看你着红!”洛帝粗暴地打断他,“因为那个人很久以前也这么说过!朕只是喜欢看你穿着这身红纱在朕身下受虐的样子!”
司秋贵侍含着泪笑了。
徐意山感觉得到这个男人很清楚什么会令洛帝发怒,他甚至很享受皇帝的怒火。他也看得出男人其实并不想和洛帝交欢,甚至是因此而痛苦,可是男人依旧很享受甚至是渴望。他不理解男人为什么这么做,毕竟以他的武功和身份,何苦在皇帝面前如此下贱。
他更不理解为什么他们要让自己知道这些。洛帝带来的侍卫不会说话,可是他耳聪目明啊!他猜自己也许命不久矣了——知道得越多,活得越短。
那个长相平凡的侍卫一直一动不动,面无表情地站在床边,和自己仅有几步之遥。一个聋哑人能成为大内高手,并且得到洛帝的完全信任,应当也是意志极其坚定之人了。自己如果能侥幸不死,是不是也会变得又聋又哑?
“你喜欢就好。你如果今天走了,下次来又不知是何时了。你就算赏赐给我再多的金银珠宝又有什么用呢?在这宫里我连说话的人都没有,只盼着你能来看看我,就算只是和我吵吵架也好。我已经没有什么念想了,除了等你。安洛,今晚留下来,好吗?”
如此卑微的姿态,乞求的语气,简直不像是宰相的儿子能做出和说出的。究竟是什么让他变成了这样?
洛帝觉得很疲惫。这个人总是在利用自己的仁慈,不断挑战自己的底线。他根本不该和这个人有任何牵扯。可是……他也是男人,当一个美人使劲浑身解数诱惑时,难免把持不住,而且当时他和阿君的感情还没那么深厚。更何况,他需要一直维持后宫和朝野的平衡。
初见时烟雾袅袅,红衣美人半躺在榻上,墨发似鸦,皓腕如雪,那支金绞丝雕花的烟杆在他指间仿若神仙玩物……
此时美人依旧,他却再无心欣赏。跌落红尘的仙子不仅满身俗气,甚至不如勾栏中人!
“你要朕留下来也可以,你把你的玉箫拿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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