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联名上本弹劾,杀害同父异母的嫡亲弟弟,这可不是小罪名,对于朝廷命官来讲,若往重里讲,那是足以身败名裂的大罪,三法司肯定要介入,永嘉帝自诩慈孝治国,也是绝无可能为了她把这件事压下来的。
凭她目前的军功和圣眷,再加上朋友们运作一下,活命应该没问题,但军权、官位和王爵就绝对保不住了。
而没了军权和官位,又和没命有什么区别?
在座三人都不是傻子,便算庄氏是后宅女子,对政事反应慢点,此时也想过来了,脸色一阵阵的发白,紧紧握住外甥女的手,“……绝对不能让这罪名坐实了!”
王徽觉出她掌心颇有汗意,知道舅母是担心得狠了,就拍拍她手背,微笑安抚,“舅母放心,此事尚远不至不可收拾之地。眼下兰氏和王衡也只敢暗地里同吴王说说,可见是没什么切实证据,而吴王知道了这事,也没什么反应,照旧过来拉拢我,可见也是不想同我撕破脸的,我已和离这许多年,一年比一年官大,兰氏只怕每日都如油浇火烤一般,可即便如此,这么些年过去了,也没教她找着什么证据,眼下我回了京,就更是不能让她猖狂了。”
说至此,庄氏脸色方好看一些。
付庭礼又道:“你是陛下亲封的郡王,又手握兵权,那兰氏不过一五品官的内眷,到现在连个诰命都没有,若想要告你,手上是必须有你害人的铁证才行的,她虽然眼下尚未找着证据,可为了提防你日后寻她报下毒之仇,说不得到最后狗急跳墙,只怕会捏造些证据来污蔑你害她儿子……你这边可万不能大意,顶好能尽早寻获那杀人元凶,如此方可立于不败之地。”
王徽一拱手,沉声道:“甥女知晓。”心下思量数回,到底也觉得原主本人蓄意去害人的可能性不大,当年要么就是被真凶拉去做了替罪羊,要么就是被人当枪使了。
这边又商议一回,王徽又问生母身边旧人之事,庄氏想了半晌,还是决定去问问当年私下里往王家递信递物、看顾周济王徽的丫鬟,只那丫鬟当时颇受庄氏信重,后来年纪大了,庄氏便给她配了个可靠的小厮,如今夫妻俩正在庄氏一处陪嫁庄子上做庄头,一来一回怎么也得大半日的工夫。
庄氏就打发下人去庄子上送信,又留外甥女吃午饭,只王徽府里实在事多,今日也是特意抽出空才能来付府拜访,当下就婉言辞了饭,又同舅父舅母闲话几句,也便告辞离去。
#
回到王府用过午饭,处理一些杂务,又应酬两拨来访的官员,再去校场大营转一圈,待到回府的时候,也已是华灯初上的时辰了。
付府的效率很高,想是派人一路快马来回,当晚得了信之后,庄氏便叫身边最老成的陈嬷嬷亲自去了一趟燕云王府,把那庄头媳妇带回的口信转达过来。
原来十一年前的时候,王徽原主差几个月满十三岁,那庄头媳妇还是庄氏身边大丫鬟,有一回又过府去给原主送东西,惯常走东北角一处下人采买出入的小门的,然而那次过去,敲了好久的门也没人来应,到后头总算门开了,恰是那相熟的守门婆子,一面同付府丫鬟寒暄,一面呵斥旁边一个婆子,说这婆子是后头小柴房打杂的,又聋又哑,方才过来附近耳房送柴禾,刚巧她有事要走开一阵,便连比带划地嘱咐这聋哑婆子帮忙看门,却不想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付家人就来了。
付家丫鬟瞄了一眼,见那聋哑婆子衣衫破旧,补丁摞补丁,形销骨立的,头发花白,形容畏缩,一张脸却并不特别显老,不到四十岁的样子,打眼一看过去竟有些面熟。
不过当时她却没想起来在哪儿见过,只回了付府好几天之后,才猛地回想起来,那聋哑婆子,竟像是当年付氏还在世的时候,院里的一个三等丫鬟,约莫是叫金枝的。
不过那丫鬟想起来归想起来,却并没把这事搁心上,隔日便抛到脑后了,后来又过了王家几次,直到她配了小厮,又去了庄子上做庄头媳妇,一晃十来年过去,竟是再没见过那聋哑婆子,也不知如今是不是还活着。
“……江顺家的也就知道这些了,单只这些,还是催她想了小半个时辰才想起来的呢。”陈嬷嬷就同王徽解释,“太太还嘱咐,说王爷若是有事,千万记得过府来一同商量,这人多了,拿个主意也便宜,三个臭皮匠也顶个诸葛亮呢。”
陈嬷嬷笑得恭顺慈和,显然并不知道自家太太口中说的是什么事。
“劳嬷嬷跑这一趟,回去便同舅父舅母说一声,说本王知道了,定会小心行事。”王徽笑着应下,又叫紫笋预备上等封红,刚巧午后那会儿,有王府来客送了几斤极品铁观音,正经福建泉州府出产的贡茶,王徽便叫装了三罐,让陈嬷嬷带回去给舅父舅母尝尝。
待到陈嬷嬷离开,王徽的脸色就沉了下来。
彼时天色尚未全黑,魏紫和曹鸣住在校场大营,朱癸则在行辕大营带着六万虎狼骑,赵玉棠则把父母兄嫂接到了自己府里居住,而云绿和濮阳荑虽也有自己的府邸,却因近日事多,这俩人也就直接在燕云王府外院暂时住下了,有个什么事情,主子传召也方便。
王徽就把濮阳荑叫了过来,与她细细分说一番。
“……叫你的人明儿就操持起来,打听打听那聋哑婆子的下落,若是死了也倒罢了,可若活着,”王徽低声道,“不拘什么法子,三天后,我要在王府里见她。手脚利落些,莫教人发现了。”
濮阳荑沉声应下。
最快小说阅读 bQg8.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