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弄明白,你记不记得我跟你说的那些被神风教掳走的苍族女?”
“你说。”
叶老板疑惑道:“苍族人最恨血脉不正。当年被神风教掳走的苍族女,有几个活了下来生了孩子,孩子刚出生就亲手掐死,沉入墨玉潭。此事被采药人目睹报了官,岚城的官员专程进林查问过,可苍族奉血脉信仰为天,为不与苍族起冲突,办案的官员最后不得不妥协,判她们无罪。我的意思是,活着的异族子,只有拾京一个。我不知他为何能活在苍族活下来,苍族人没杀他,但也未承认他,是不是很奇怪?”
南柳问:“他父亲是谁,是神风教教徒吗?”
叶老板微愣片刻,慢慢摇了摇头,斟酌道:“我不清楚。对了,拾京偷偷跟我写过他的名,一个‘京’字,说他名字是父亲起的,他还问我过我京城离这里远不远。待会你可以听一下他的官话,北地京腔,早些年更明显,这些年他的云州腔稍显,京腔倒是淡了些,我猜他父亲应该是京城人……”
叶老板说完,见南柳垂眼沉思,连忙又追了一句:“这些都是我瞎猜的,定有不对之处,小将军不必太认真。”
南柳沉默许久,忽然抬眼一笑:“叶老板能听出我是哪里人吗?”
叶老板抿了一抿嘴,轻声说:“小将军,是京城人吧。”
南柳没有注意到叶老板的表情,抽出骨扇,轻轻扣肩,笑道:“那就让我这个京城人前去听听这个……异族子的口音吧。”
说完,她收起脸上的同情,眼含笑意,径直朝街对面的苍族人走了过去。
前一个买蛇胆的人刚走,拾京跪于方布上翻动药草,忽见一抹身影侵入,与自己的影子重叠,遮住了阳光,他愣了一愣。
头顶上传来溪水般的声音,平静清澈,话中带笑却不飘不浮:“你这些东西,都怎么卖?”
拾京抬起头,目光透过面具落在她身上,对上了一双桃花笑眼。
他避开南柳的视线,把目光收了回来,落在她腰间悬挂的做工精良颜色柔和漂亮的香囊上。
这个香囊的颜色,像明月升空后,月光浸染到夜空的颜色,紫中透着蓝,上面的银丝绣又像月亮周围的星,幽光浮动,恰恰是族长一直想要的颜色,可苍族染不出这样的颜色,岚城的染坊也不染紫色。
拾京侧过头,果然见溪清和溪砂姐弟两个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位客人的香囊,溪清冲他打了手势,溪砂用苍族话说道:“我想那女人腰上挂的夜色。”
拾京低头盯着南柳的影子,说道:“可以卖钱,也可以换。”
南柳忽而一笑。
正如叶老板所言,他的口音,既像京音,吐字清晰干净利落,冷冷的,却也带着云州音特有的柔软温和。
南柳蹲下来,单手支着下巴,歪着头,笑眼看着他,说道:“也好,我正巧也有想要的东西,我们以物换物。你瞧上我身上的什么东西了?”
拾京抬起手,指了指她腰间挂的香囊。
离近了看,他手指更是好看,修长干净,果然是从头到尾连指甲尖儿都美。
见他要香囊,南柳愣了一下,拾京察觉到了,询问道:“不可以换吗?”
南柳心思百转千回,捏着香囊犹豫了许久。
早些年前朝乱党多,宫里的细作也多,谨慎起见,母皇送她和北舟一人一个香囊。这香囊里多是稀有的解毒应急良药,还有一样回魂草,药性霸道可暂压百毒,更是千金难求。多年来,南柳早已习惯配戴香囊,如今要真换出去,心里有不舍也有不安。
不过,前朝旧党早已被清除,各州百泰民安,她出入都有侍卫跟从,香囊挂她身上也没用上的时候,不如给了他。
思及此,南柳慢慢摘了香囊,递给拾京,笑言道:“可以换。”
拾京回头同族人说了,溪砂很是高兴,溪清问拾京:“她要我们拿什么换?”
他们的对话,南柳只能听懂个大概,拾京扭过头问南柳:“你想换什么?”
南柳却问:“为什么他们的面具都摘了,你却还戴着?”
拾京讶道:“你想要面具?面具换可以吗?”
面具的苍族语发音大约和官话相同,溪砂听了,动作极快地摘下腰间面具递过去,眼睛黏在拾京手中的香囊上。
南柳懒懒瞟了他一眼,目光重新落到拾京戴的面具上,缓声道:“我啊,我想要你戴的这个。”话毕,直接出手摘了拾京的面具,待看到面具下的脸,南柳笑容一凝。
拾京的眉心勾着一弯月,双眼下一左一右两抹一指宽的红,脸颊上涂抹着各种各样奇怪的蓝色绿色符号,猛然看了,以为又是一层面具,这些花里胡哨的色彩符号掩盖住他的真容。
回过神,仔细看了,他也确实是个美人,生的白,鼻梁也挺,嘴唇嘴角都好看。
只不过这美人像花猫。
花猫的眼睛像点了星光,明亮乌黑,此时正惊讶茫然又戒备地看着她,茫然给他的乌眸蒙上了层薄薄的轻烟,而被摘了面具后本能的戒备,又令他的眸中莫名多了些冷冰冰的疏离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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