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悦蹲下身,抱着头,嘴唇几乎咬出血,手脚冰凉,控制不住地发抖。
好冷。
好冷。
……
那天下午,殷悦在一楼看见母亲。不犯瘾的时候,她看起来和以往一样,安静、贞淑又柔顺。
殷悦说:“你明天就搬走吧。”
梅葆春嘴唇抖抖,什么话都没说。
出门关门的那一刻,殷悦想:这一次,我绝对不会再心软了。
然而傍晚的时候,临近下班,她突然接到小圆的电话。
小圆在那头冲她叫:“你妈要死啦!”
殷悦匆匆赶回去的时候,母亲已经躺进重症监护室。
先天性脑动脉畸形引起的脑出血,洗澡的时候温度过高压迫血管,毛细血管渗血。
小圆心有余悸:“还好房东老头抠得要死啊,他怕你妈妈洗太久浪费水,就一直掐表,不然人真在里面没了还一时半会发现不了。”
第二天她只得半小时的探望时间。
母亲已经睁了眼,头发已经剃了,做的开颅引流。头皮上切一个小口,掀开,插一根管子,把里面的淤血慢慢引出来。
母亲面上套了氧气罩,随着呼吸,雾气蒙上来又消散。
她不能说话,只看着女儿,眼角流下泪来。
殷悦再也受不住,捂住嘴,转身跑了,一关门,腿一软,坐倒在地,泣不成声。
慢慢地,母亲好起来,转到了普通病房,然而每天也只能吃点流食或者水果。殷悦请了护工和自己一起轮流照顾。
两人似乎回到了十几年前的母女关系。
她是她亲密的女儿,她是她温暖的母亲。
女同学前来探望,要离开的时候,殷悦放下喂粥的碗,和女同学一起走到门外。
女同学握住她的手,握紧:“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殷悦点点头说:“谢谢。”
女同学:“哎,你真是命苦,”她话语一顿,看到殷悦表情,意识到什么,语无伦次地说:“我……我……真是不会说话,那个,我就是觉得,那个,我想说什么来着?”
殷悦看她着急的模样,笑了。
女同学一拍手:“我想起来了!我要骂你未来的老公,你看啊,他还不出现给你点安全感,是不是要命!等以后啊,我见到他,我要狠狠打他一顿,打死他啊,我预约好了啊到时候你不能拦着……”
殷悦要笑死了,把她往外面推:“行了吧你,走走走,要打我老公,我先打你啊!”
女同学叫:“你不能这样啊,你这是重色轻友啊!”
回病房的时候殷悦几乎淡漠地想:谁又能给谁安全感呢?
安全感有时自己都给不了自己,还能指望谁?
那天下午,殷悦不知道,一个陌生人走进了母亲的病房。
梅葆春摇摇头,虚弱地说:“你不要再找我了,我已经够对不起我的女儿了,我不会做对不起她的事情。”
那人说:“怎么是对不起她呢,对她有好处呢,你想想……”
……
殷悦低头走进衍章办公室的时候有些发呆,忧心忡忡。
她心里千头万绪,想着:下个季度的房租要怎么交?母亲后续的医药费哪里来?学校里的课题要怎么办?
怎么办?怎么办?
她搂了搂怀里的文件,抬眼。
一只粗壮的黄金蟒从上垂下,吊在她鼻梁一厘米的地方,嘶嘶吐着舌头。
人眼瞪蛇眼。
“啊——————!!!!!!!!”
衍章正微笑着跟人通话,听到叫声回头。
一道人影冲面来,一双胳膊猛地抱住脖子。
惊惧之下,殷悦双腿一夹,攀到了他身上。
衍章的微笑僵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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