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时璎和沈时璇哭哭啼啼,沈时璇害怕她不上花轿,沈时璎是又怕又替姐姐觉得不平衡,可是沈道乾傍晚的一席话,说的她们都害怕更甚。
都是未出阁的,沈家的名声比什么都重要。
只有沈时玬小声说了一句:“大姐姐也是嫡出的,这样多委屈……”
阮姨娘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眼,说:“玬姐儿的意思,该让谁去不委屈?”
沈时璇不满十岁,定是不成的,庶出里头还有谁?
沈时玬慌忙摆手:“我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外面沈道乾的小厮来叫,说老爷让都到寿春堂去。
阮姨娘看了巩氏一眼,先出了屋子,沈时瑾面无表情地往外走,她这时候心里头的惊涛骇浪都已经歇下去了,只恐沈道乾在那边逼迫祖母,巩氏干站了半晌,拉住她,唇间挤出一句:“瑾姐儿……”
沈时瑾看着她,巩氏又说不出来了,无声地出了芳华院。
一行人到寿春堂,真是脸色各异。
似乎谁都不知该说句什么,全部沉默。
沈道乾看了看沈时瑾,知道她性子倔,深恐明儿一早就是不肯上轿,先出声道:“婚姻之事,父母之命,沈家养你育你,如今有了事,你也不可推……”
“瑾姐儿,”老太太打断他,“与我进来。”
沈时瑾只瞧着祖母,见她无碍稍稍放心,随着她进了里间,上下拉着老太太看了一遍,老太太道:“我没事,还有几个时辰天儿就亮了,祖母有几句话要与你说,你好好听着。”
沈时瑾抱着她,老太太把她拉开,说:“你好好的一个嫡出小姐,让你顶着婉姐儿的名上花轿,我知你心里万般不愿意,祖母有个法子,可以让靖国公府也说不出什么来。”
沈时瑾想了想,没明白。
老太太便让游妈妈把旁边的针线筐拿过来,然后,平静的拿起一把剪刀。
沈时瑾一下明白了,手忙脚乱地把剪刀抢过来,惊恐地看着老太太。
她明白了,明白了。——丧事,如果沈家这事出了长辈的丧事,喜事自然就办不成了。
她猛劲儿地摇头,吓坏了——祖母,万万不要!
老太太叹口气,把她拢在怀里,低声道:“你父亲把事情做尽了,没得选,既如此,瑾姐儿,你就往前走吧。我原想着实在不成,陆家还能救你一救,但陆瓒眼下也不在这儿,之前咱们又拒了陆家的婚事……”
一说陆家,沈时瑾微微一僵,老太太眼神严厉起来:“瑾姐儿,你记住祖母的话,行过大礼,你与颜家那孩子就是夫妻,你也不要总把自己当婉姐儿,你就是你自个儿。可听明白祖母的话?”
把她推出去,赌一把吧。
一整夜,沈家灯火通明。四更天,沈时瑾坐在妆镜前,麻木地看着自己身上大红的嫁衣,镜子映出她正准备上妆的脸。
一会儿是她自己,一会是沈时琬。
五更,天□□明。卯时,隐隐闻得鼓乐之声。辰时,天光大亮。
喜乐震耳,迎亲的人已经到了府门口。
沈时璎抹了抹泪,说:“原本……算了,大姐姐记着别叫旁人知晓就好了!”
沈时玬说:“大姐姐保重。”
沈时璇与她更不亲,惦记的也就是一件事:“大姐姐千万别叫旁人知道了。”
沈时瑾也不用喜娘,自己落了盖头,游妈妈搀着她往外走。
一路到了前厅,爆竹声噼里啪啦,全是喜庆,透过盖头下的一小片天地,她看见一双乌底喜靴稳稳当当地踏在厅前的空地上,游妈妈领着她过去,她这一双脚便和那靴子并在一处。
跪下磕头。
沈时瑾分不清祖母方向,但见一双腿微微发抖,她知那就是了,眼泪直往地上砸。
起身,外头喜乐也起了,沈道乾上前两步,道:“时琬在家骄纵惯了,若是有不当之处,还请贤婿见谅她一二。”
颜九渊深邃的眉眼被那大红喜服衬得有几分飞扬,他沉声道:“父亲放心,她是我的妻子,我自然要让着她。”
沈道乾欣慰地点头。
巩氏抓着沈时瑾的胳膊,半晌,叫了一声:“婉姐儿……你好好的。”
沈时瑾的盖头晃了晃,手指轻轻前抓,她想握一握老太太的手,老太太却没有上前,只坐在那里,轻轻说了句:“走吧。”
沈时瑾抬手便要拽盖头,沈道乾咳了声,拍拍她的手臂。
沈时瑾攥紧的手松开,可是却还钉在原地,动不了步子,旁边伸来一只温热干燥的手掌,握在她的手腕上,将她带出了厅门。
绿绮煞在最后,将一封信递给沈道乾:“小姐说父母之恩深似海,只可惜她眼下不能亲口倾诉,要说的都写在这封信里,请老爷细看。”
沈道乾面色阴阴地接过来。
沈时瑾被那只手一拉,神魂稍回,顿时半边身子都僵硬起来,游妈妈有心要说,也不好开口,回头见老太太站起身子,靠在那儿,一直朝外望。
唢呐快要吹上了天,伴着临江潮湿的寒风,颜九渊回头看了一眼喜车,朝沈道乾和巩氏揖礼,打马起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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