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杨青也赶来了,挤过来喊:“钟恒哥!”
周遭群众瞅着落汤鸡似的两人,七嘴八舌,他们认得钟恒,却不认得许惟,好奇地问:“这女娃谁呀。”
许惟脸庞滴水,喘着气,有点愣神。她身上的裙子是棉的,泡过水后皱缩着,几乎短了一截,露出来的长腿白得晃眼。
钟恒抱起她,从人堆里挤出去:“麻烦让个路。”
旁边有个湿淋淋的小伙子跟上来:“哎,大哥大哥,我摩托车呀,不是帮我弄上来嘛。”
钟恒头也不回:“你他妈找别人去。”
杨青愣愣地看着,“琳姐,怎么回事呀。”
钟琳笑了一声:“谁知道呢。”转头喊,“平安,回家了!”
沈平安挠了半天脑袋,一瞬间灵光乍现,猛拍自己的小短腿:“就说嘛,我肯定见过她。”
许惟在钟恒怀里回过神,拍拍他胸脯,“我自己走吧。”
钟恒不理,一路把人抱回客栈,催促:“你赶紧洗澡换衣服。”
许惟正在经期,到水里泡一趟确实难受。她很快回房间冲好澡,收拾完出来,钟恒正好端着红糖水上来了。
许惟接过来,坐在沙发上慢慢喝。
钟恒没走,站在床边看她。他还是那身湿衣湿裤,短发泛着水光。
许惟抬头,说:“你去换衣服啊。”
“等会去。”
许惟停顿了下,问:“你学会游泳了?”
“嗯。”
“不是怕水么。”
钟恒沉默了一会,说:“早就不怕了。”
“哦,那挺好。”许惟笑了笑,“我以为你一辈子都不会学游泳呢。”
她低头喝糖水。
那身影却走近了。
他靠着沙发,声音低下来:“所以跑去救我?”
许惟手一顿,没吭声。
钟恒站着不动,裤子上的水滴个不停,在地上洇出一条湿印。
这种安静令人不自在。
过了很久,在许惟喝完糖水时,他又幽幽地来了句:“怕我淹死,是不是?”
看来这事是跳不过去了。
许惟应了一声:“嗯。”
按钟恒的尿性,肯定还要接着问。他喜欢占上风,不爱给人留余地。
许惟等着,可过了几秒,只听见一声笑。钟恒低着头,目光在她脸上绕了绕,难得一见地收了话,拿过她手里的碗,“等会给你送晚饭。”
客栈提供订饭服务,做饭的是在附近请的厨子,钟琳买好菜,厨子做完饭就走。景区食宿都不便宜,客栈的简餐相对实惠,有些房客乐意订。
六点多,钟恒送饭菜上来,临走前说:“我等下送平安回家,要去城里,有什么要带的?”
“薄……”
“除了薄荷糖。”钟恒说,“这我知道。”
“……”
许惟:“那没别的了。”
“那我走了。”
磨蹭到七点,沈平安碗里还剩半碗饭。
钟琳过来收拾桌子,“平安,吃快点儿。”
“喔。”沈平安扒拉着菜,就是不放进嘴。
钟琳看穿她的小心思:“不想回家是吧。”
沈平安猛点头。
钟琳冷笑一声:“别耗时间了,今天你舅舅在,横竖是要送你回去的,明天那英语课必须得上。”
正说着,钟恒来了,一个眼神丢过去,沈平安一秒变乖巧:“上上上,课我肯定上。”几大口吃完饭,背上小书包跟着钟恒走了。
晚上磨坊街热闹,小公园今天搭了戏台,晚上唱大戏。
不到八点,客栈里的住客几乎都出去了。
平常晚上休闲区最热闹,年轻住客喜欢在那聊天,今天前后院空荡荡,难得落个清静。
许惟下楼时,钟琳正和杨青喝茶唠家常。
许惟和她打了声招呼,到后院藤架下挑一张木椅,靠着乘凉。昨天临走时,赵则把林优号码给了她。
许惟想着要不要打个电话。
正犹豫,钟琳来了,端了杯可可奶放木桌上:“热的,喝喝看。”
许惟有些受宠若惊,“谢谢,麻烦你了。”
“用不着跟我客气。”钟琳坐到她旁边,“咱们不是差点成了一家人么。”
“……”
许惟虽见识过她的直爽,这时也接不上话。
钟琳问:“河里泡了一遭,还好吧。”
许惟说:“没事。”
“我看钟恒煮了红糖水,你身上带着亲戚呢?”
“嗯。”
钟琳笑,“他游泳厉害得很,你不知道?”
许惟摇头,“他以前怕水。”
“以前是怕。”钟琳停了下,问,“他跟你说过?”
“什么?”
“我妈的事。”
许惟摇头。
钟琳叹了口气:“我妈是在河里没的,那时候钟恒七岁,在那之后他就很怕水。”
许惟怔了怔。
她只知道钟恒是单亲,不知道具体的。
“我们那时住在乡下,他总不让我去河边,我要去洗衣,他就跟着,还老把脏衣服藏起来,我骂他,他就生气。”钟琳语气平淡,唠家常似的,讲到这笑了笑,“他生气也就是不跟我讲话,也不爱哭,我骂他狠了,他憋一泡泪在眼睛里转,到最后还愣是给转回去了。”
许惟默不作声地看着她。
钟琳问:“你认识他那会儿,他很浑是吧。”
许惟:“是有点。”
“你也够委婉的,”钟琳笑,“我都要觉得他走不上正路了。”
许惟心里觉得钟琳夸张了。那时钟恒的确不是什么三好少年,但没有那么坏。
“这也怪我。”
钟琳告诉许惟,那几年她在外地,顾不上钟恒,钟恒跟着父亲到城里生活。钟恒的父亲做小生意,很忙,又在跟人处对象,分不出心思管他。父子俩关系一直不好,那阵子更糟糕。
“他觉得我爸没护好我妈,还把她忘了,找别的女人,他就不能理解这个。你也知道吧,他心里有气,就要找事。”钟琳摇摇头,有点无奈,“等我回来,一条街的男孩都已经是他手下,上了高中之后更是一混球。”
许惟没接话。
钟琳自个把话题顺了下去,“所以你们谈恋爱,我可高兴了。好多年没见他那么乖过,他能考上大学,我爸以为祖坟冒烟了。”
许惟说:“他挺聪明。”
钟琳哼笑:“给他听见要乐死。”隔一会,说,“好像跟你聊了不少,累了么。”
“没有。”许惟说,“你还想聊么。”
“你还想听我讲钟恒?”
“……”
许惟发现给自己挖了个坑,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钟琳看着她,终于憋不住笑了。
许惟被她笑得莫名尴尬。
“我得去前头看看了。”钟琳站起来,临走前拍了拍许惟的肩,“再跟你讲一件吧——
“那家伙还是特别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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