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洁每夜都和满秋睡在一起,满秋变得越发脆弱和不安,夜里她把自己缩在墙角,像个婴儿紧紧抱住双臂,虽然不再痛哭却时常噩梦,她在梦里哑着嗓子呼唤许多人名带着呜咽,就像是失足的幼兽惊慌而又失措。
她越来越瘦,整个脸颊都凹陷在颧骨内,下巴尖尖的,只剩两只大眼睛迷茫又空洞。文洁看着她身上连肋骨都开始根根分明,有时候安抚在噩梦中的满秋,都觉得她的骨骼有些硌人,背后两片蝴蝶骨微微颤抖,像是瑟缩在冷风中的蝴蝶。
凄清寒冷的不止是满秋的小院子,同样让人战栗的还有朝廷。
皇帝对开国元老李晗和江晨毫不留情的处置,让整个朝野一片沉寂人人自危。
定国公谋逆本就大有蹊跷,若言李晗联合定国公造反,没有证据众人如何信服?谁人不知李阁老地位崇高,曾陪伴□□皇帝开国,忠心扶持先帝,却被当今陛下一道旨意,作为天下文人之首的李阁老便成为皇帝森严刑狱里的一具尸骨。
年轻激昂的书生上疏询问,不过说了一句:陛下应核实因果。便被盛怒的帝王斩杀于宫墙之外。官场上李老的门生为师父鸣冤,便当即污蔑为同流合污,削爵,囚禁,流放,杖杀,一时间血流成河尸骨遍地。
朝臣甚至不敢为其吊唁,那些为李老申辩的朝臣竟然被抨击视为宁王党羽,有几个刚正的老臣子在朝堂质询血溅当场,却也不见这位刚刚登基的年轻皇子有任何迟疑和悔改。
雪球越滚越大,牵连的人越来越多,李明瀚的雷霆手段才开始让人敬畏,各地军队即便见到明澈的龟符也不敢承认其真实性,因为有几个人可明澈龟符将军还未投诚都被皇帝安排的眼线杀死。
不到一个月,长安内外哀嚎遍野,曾经的老臣或许与李家有些交往的或者贬官或者被杀,有人更是一夜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曾经以江家和李家为首声名赫赫的几个高门大户名门望族,如今早已人去楼空物是人非。
朝廷原本分成两部,一个是代表新帝的□□,一个是支持先帝的老臣党,原本以李阁老为首的老丞相他们皆位居高位,天下亲贵通贵名门皆以之为首,却在一夕之间跌入谷底,太子亲信旧部所代表的□□趁机落井下石的大有人在,他们凭借宁王谋反案不断牵连亲贵老臣,将许多三品以上位高权重的元老大臣都连坐下马,即便太后出面也无济于事,在措手不及之际,老臣党全盘崩溃。
自古成王败寇,□□的势力在老臣党接二连三的打击中逐步攀升,以大司空崔顺敏为首的功臣集体权倾一时,门阀家族因为站在正确的立场一转往日颓势,连带着内宫王皇后的地位都与日俱增。
太后的身体终于在满秋和挽陶姑姑的精心照料下,逐步有了起色。原本只是轻微的风寒之症,奈何太后年事增长体质不若从前才一直拖着不见好转,入冬之后才将养过去。
一日夜里,太后正坐在镜前梳妆添晚妆,满秋在她身后为她梳发。太后看着镜子里的专注少女,和善慈祥的开口:“你这孩子最近瘦了不少。”
满秋忽而抬起头,看着镜子里端庄的妇人,见她在温柔打量自己,便浅浅一笑:“太后病了这么久,我自然心疼,故此茶饭不思每夜为您祈祷,所以难免比您这个病人瘦得还要厉害些。”她说话甜甜的,安静又柔和,对太后带着些撒娇像是承欢膝下的女儿。
太后心中更是心疼,她母家出事时虽然也请求过自己庇护,却始终鞭长莫及,再加上自己一直病着,脾气更加不好,这孩子便一句也不说始终安静服侍自己。想来心里也会不好受,才几个月便瘦的皮包骨一般,当真是操劳忧虑了吧。
“过些日子,等风头过去,我便为你指户好人家,”随后,太后叹口气,“事已至此,人活着才是最要紧的。”太后轻轻拍拍满秋的手,算是给她一个承诺,这孩子原本应该得到更好的宠爱,可是世事难料啊。
满秋垂眸,掩盖住内心的苦涩和伤痛,轻轻摇摇头,“太后不必为我费心,我愿一直陪伴在您身边,侍奉左右。”
太后见她这般说,停下手中的举动然后拉过满秋的双手,把她带到眼前,严肃望着满秋:“说什么傻话?”正要停下来训斥开导满秋,便听到殿外有异动。
挽陶带着一个小宫女匆匆走来,二人当即便跪在太后脚边,满秋注意到即便是挽陶久经风霜都面色凝重不安。
太后并未去看坐下二人,反而不紧不慢的从头上卸下发钗,“怎么了?何事如此惊慌?”
挽陶抬起头来,“回太后,这是江娘娘身边的一等宫女。蓬莱殿要生了”随后把声音压得更低,“只是江娘娘产前受了惊吓,胎位不正,如今有些难产只怕会有些血崩的迹象。”
怎么会这样?满秋惊慌的抬头看着那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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