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植的脸胀得通红,愤怒的盯着许显纯,伸手指着他,嘴角颤抖,却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因为孔胤植实在是不知道怎么说,这么多年了,也没人敢当面揭这个短。
即便是当年的太祖皇帝,也没有动孔家,而且还承认了孔家的地位。甚至没有用宋朝的孔家南宗,而是用了他们孔家北宗,那就更没有人敢说三道四了。
谁能够想到,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居然敢有人翻这个旧账?
事实上,孔家的人心里明白,当年太祖皇帝没有处置孔家的北宗,原因其实也很简单,那就是太祖皇帝承认自己继承的蒙元的江山。
毕竟当年太祖皇帝也造过蒙元的反,朝廷之中也有不少投降蒙元的人。如果真要掰扯这件事情,那恐怕整个天下也没有人能够脱得了干系。
所以索性就承认了,承认孔家的北宗也无非就是立一个牌位而已。
这个牌位是自己立起来的,自然也不能拆了。天下读书人自然也是装不知道,大家都躲在这个牌位的后面,安安稳稳的过自家的日子。
尤其是在太祖皇帝开国的时候,很多人都是从蒙元那边倒过来的,甚至参加过蒙元的科举考试,做过蒙元的官。
如果非要谈什么忠君报国,非要谈什么忠于前宋,那让所有人何以自处?
说白了就是你装傻,我也装傻,大家就这么过去了。
许显纯却不管这些,他没经历过那个时代。大明现在两百多年了,也用不着顾忌这些东西。
蒙元,谁知道蒙元现在在哪里?
许显纯看着孔胤植,冷笑着说道:“所以就不要提这些东西了,也不要觉得冤枉,本官也是摆事实讲证据的人。”
“就像刚刚你说的,锦衣卫做事没有底线,是天子的走狗。原本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可是自从我到了山东地面上,见到你们孔家做的事情,我反而觉得我无比高贵。”
“像你们这样读圣贤书的人,而且还是孔圣人的后裔,干的事情可比我狠多了。侵吞赈灾的粮食,眼看着百姓饿死,逼着他们卖田地,逼着他们卖儿卖女,这也是孔圣人教你们的?还是说这是你们孔家的家传?”
“这也是你们孔家人该干的事?你现在也好意思腆着脸说我?”
许显纯的话一点都不客气,甚至还有一些粗俗,但他说的煞是酣畅淋漓,对着孔胤植就是一顿喷,一点余地都没有留。
孔胤植看着许显纯,愤怒的说道:“你这都是污蔑!”
“知道你不会承认。”许显纯摆了摆手说道:“即便最后查到你们家身上,你们也会推脱是下面的人做的手脚。”
“这种事情你心里明白,我心里面也明白;朝堂之上的人也明白,陛下也明白。”
许显纯说完这句话之后,脸上带着玩味的笑容,看着孔胤植继续说道:“所以遇到这样的事情,那就要看有没有人保了。”
“如果朝堂上有人保,底下的人认罪,陛下又不计较,也就没什么大事情了。无非就是罚点钱,认个罪,免个官。这在朝堂上不是什么新鲜的事了,这种事情所有人都是心知肚明,恐怕衍圣公打的也是这个主意吧?”
说完这句话之后,许显纯斜着眼看着孔胤植。
“不过有一件事情我要告诉你,这一次你打错主意了。”许显纯笑着说道:“你们家的事情这一次可没那么容易过去。”
“想必你应该也听说了,有人在济宁这个地方想要刺杀陛下,出手的还是鲁王府的人。他们也是倒卖了赈灾的粮食,跟你们家做的买卖一样,害怕被陛下处置,所以出手刺杀陛下。”
“两个蠢货!”
说到这里,许显纯嘲讽的哼了一声,语气之中全都是不屑,随后继续说道:“后来经过探查,锦衣卫发现这两个人背后还有人。那就是在山东地面上非常流行的闻香教。”
“经过锦衣卫的走访发现,这个闻香教其实就是白莲教。创立这个闻香教的人,名字叫做王森。”
“他秘密组织教众,河北、山东、山西、河南、陕西、四川信徒极多。于万历二十三年被捕,判死罪,行贿得释,继又入京师传教。四十二年又被捕,五年后死于狱中。”
“现在执掌这个教派的,就是王森的儿子。他们想要借这一次地震鼓动灾民造反,这件事情想必你不知道吧?”
说到这里,许显纯自己先笑了。
“想必你们也是不知道的。”许显纯语气颇为感慨的说道:“为了造反,他们就要收集粮食,同时让百姓没有粮食吃,不然谁和他们一起造反?”
“于是他们就开始收购粮食,勾结侵吞赈灾的粮食,让百姓没有饭吃。另外一方面他们拿着银子和赈灾粮四下发给百姓,用来收买人心,为自己的造反积极准备。”
“而在这个事情的关键地方,就是你们出手的。你们侵吞了赈灾的粮食,你们让百姓没有了饭吃,你们逼着百姓卖地卖儿卖女,你们逼得百姓活不下去了!”
“你们把朝廷给百姓的赈灾粮全都给了这些反贼。来来来,衍圣公,你来告诉我,你说你们孔家不知情,有人信吗?”
“只要我的嘴一偏,就能够变成你们孔家想造反。”
“行,你们是孔圣人的后裔,这话没人信。可是你们干的那些事跑得了吗?只要陛下信了,你们家跑不了。”许显纯说到这里,站起来身子说道:“所以别抱幻想。牵扯到这样的谋反案子,没人保得住你。”
听了许显纯的话,孔胤植心神巨震。
他终于明白事情是怎么回事,也终于明白为什么陛下那么生气,为什么会踹自己一脚,为什么会和自己说“只要是孔家的后人都能够做衍圣公”,为什么会对自己家不满意到了极点。
自己家的所作所为就是在助纣为虐,就是在帮着那些人造反。在这样的情况下陛下不生气都怪了!自己还在陛下面前卖弄小聪明。
略微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神,孔胤植转头看向许显纯,语气平和的说道:“许大人到这里,不会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些事情吧?”
“难道是许大人心中憋闷,想要和我聊一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