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嚎啕大哭,指着嘉芙不住地道:“哥哥!他欺负我,他抓住我头发就不松,我要被他扯成秃头了,我痛死了!”
嘉芙指缝里,确实还抓着从安龙娜头上拽下的一绺头发,见裴右安看向了自己,急忙背在身后,悄悄松开手指,正想张嘴,安龙娜的哭声已变成了尖叫:“他是女的?他竟然是女的?”
她睁大眼睛,定定地看着头发散了下来的嘉芙,又看了一眼还将嘉芙抱在怀里的裴右安,“哇”的一声,再次大哭,跺了跺脚,转头跑了。
“疼吗?”
裴右安视线掠过嘉芙的后颈,轻轻放下了她,皱眉问道。
嘉芙喘息渐定,拢了拢因为和小姑娘打架散下来的长发,这才觉到无比羞愧,忍着疼痛,摇头道:“我没事。表哥,实在对不住,我……”
裴右安已转向那个定定看着嘉芙的华服男青年,道:“沧珠,她是我表妹,为出行方便,作了男子的打扮。方才若有得罪令妹的地方,我代她向你赔不是。”
安沧珠这才回过神儿来,急忙摇头:“无妨,我知道我妹妹,必是她生事在先,还请表妹见谅。”
裴右安微微一笑:“好说。我已到了,沧珠不必再送,请止步。”
他朝安沧珠点了点头,随即领嘉芙入内,一进去,便道:“怎会和人厮打了起来?”
他的语气不辨喜怒,嘉芙依旧羞愧,又怕他对自己印象恶劣,不敢看他的眼睛,嗫嚅道:“她以为我是男的,一过来,就挡住我的路,用难听的话辱骂,说我是表哥你的……还先动了手,抓破了我衣服……”
那两个字,她实在是说不出口,跳了过去,脸涨的通红。
裴右安似是明白了,皱了皱眉,洗了手,随即取出一盒药膏,命嘉芙转身。
嘉芙知他要替自己擦药,乖乖地转过身,默默将散落下来的长发绾起,低头露出后颈。
一片娇嫩雪肤,上头却留了几道深浅不一的指甲刮痕,中间最深的那道,已经渗出了几颗血珠子,瞧着触目惊心。
裴右安以洁布拭吸血痕,动作无比轻柔,随即手指沾药,轻轻替她抹在伤痕之处。
嘉芙感到丝丝的疼痛,忍不住嘶了一口气。
“忍忍,等下就不痛了。”
他柔声安慰。
“你气力又不及人,蠢打只会吃亏。下回再有这样的事情,若我不在,边上也无人,高声呼喊,或是跑往人多之处,记住了没?”
他的语气,听起来竟有点语重心长、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嘉芙终于松了口气,心里又甜丝丝的,低声道:“谢谢表哥。”
裴右安:“可还有其余伤处?”
嘉芙摇头,扭脸望了他一眼,胆子忽然大了。
“表哥,土司的女儿,她是不是喜欢你?我看到她……将你拦住过……”
裴右安仿佛一怔,瞥了她一眼,收了药,转身离开。
嘉芙亦步亦趋跟了上去,死皮赖脸:“是不是啊,表哥?”
裴右安仿佛有点无奈,道:“小女孩不懂事而已。你也别胡说八道。”
“表哥,那你为什么一直不娶妻?”
鬼使神差般的,这个一直困扰着她的问题,竟就问了出来。
嘉芙知道,即便在前世,他最后于塞外素叶城中死去的时候,也依然是孤身一人。
而在那之前,萧列做皇帝的数年间,裴右安可谓富贵登顶,位极人臣,他不娶妻,唯一理由,应该就是他自己的选择。
他目光微微一沉。
嘉芙问了出来的那一刻,其实就有点后悔了,但却死撑着,并不躲闪他的目光,反而睁大眼睛看着他。
两人对望片刻,裴右安似乎终于败在了她明媚软糯却又不屈不挠的目光之下,抬手揉了揉眉心,笑了笑:“我先天体弱,虽调治过,但于血气始终有亏,且从前又受过重伤,非寿考之人,何必娶妻,空误了女子青春?”
他说完,撇下了她,径直过去洗手。
嘉芙望着他的背影,一瞬间,胸口仿佛被什么堵住了,极是难过,慢慢地,全身血液却又沸腾了起来,冲口而出:“表哥,你要是不嫌弃我,我愿意服侍你,照顾你,你一定能好起来的,长命百岁!”
裴右安微微俯身,在门外的一口蓄水缸畔洗手,身影一顿,随即继续,不疾不徐地洗完了手,直起身转过来,微微一笑,用安慰的语气道:“我知你心中诸多忧惧。我既承诺护你,便不会食言,如今这样,待日后你嫁为人妇,倘夫家不足以庇护,我亦会看顾。若我不测,临前也必会为你安排妥当。这样你可放心?”
嘉芙一愣,随即明白了。
他是以为她又在耍花样地想赖上他了。
胸中似有什么在激荡,她面庞滚烫:“表哥,我……”
“就这样了,往后再不要想这无谓之事,我不可能应你的。”
他的神色随之转为严肃,不再理会她,从她近旁走了过去。
嘉芙仿佛一只被戳破了的球,望着他的背影,顿时泄了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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