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亲生的,长得也完全不像,一头微卷的棕色短发,配上碧翠的双瞳,刚认识她的时候态度轻浮口花花,颇像是个浪荡不羁的游侠。然而此刻的伯特莱姆,去掉了嘴角的那丝笑意,严肃地看着苏阳,总算有了些“领主”的感觉。
未免交谈受到打扰,苏阳设立了一个屏障,笼罩住了她和伯特莱姆,也隔绝了外界的吵杂。阿卡里厄特夫人还在那边嘶声喊叫着什么,但护卫在伯特莱姆的示意下没有行动。
“你知道那个女人购买兽人拿来吃的事吗?”苏阳问得很直白,这个措不及防的问题让伯特莱姆的脸上闪过一丝难堪与不忍,她打量着这个男人,道:“看来你是知道的。”
“所以你突然袭击领主府,就是为了那些兽人?”伯特莱姆瞥了一眼仍在旺盛燃烧、却完全没有波及开来的大火,他此刻已经确定对方是个魔法师了,恐怕实力不在六阶以下。只是让忌惮的,是对方的真实身份,和她如何无声无息发动魔法的这两点。
“你吃吗?”
“什么?”伯特莱姆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苏阳不回答他的问题,反而又问了一个。
“我是说,你也吃兽人吗?”她补充道。
不知道是想到什么恶心的画面,伯特莱姆的脸色越发难看起来,他从嘴缝里挤出几个字作为回答:“我不吃兽人。”
苏阳点点头,认可了他的答案,总结道:“你厌恶那个女人以兽人为食。”她话音一转,又问:“你为什么不阻止她?”
伯特莱姆似乎压抑住了自己的情绪,淡淡回道:“我拿什么阻止她?她是我的母亲。”
“不是生母。”她说着,从伯特莱姆好不容易镇定住的脸上,察觉出一丝龟裂。
苏阳不迁就他人的交谈方式,便是如此,当她问出一个问题之后,即使对方不回答,她也能从对方的神态、动作轻而易举得到答案,然后不顾对方意愿,很快进行下一个问题。甚至为了能刺激对方露出更多蛛丝马迹,毫不犹豫往人痛脚戳。要不是她的武力摆在那里,这种谈话方式,她早就被人打死了。
伯特莱姆难以忍受苏阳提到自己的生母,终于放弃了自制,像是在说服自己一般,道:“人们也吃猪羊,和吃兽人有差别吗?猪羊也会惧怕死亡,被杀也会发出惨叫,人们会因为它们很可怜,就不吃它们吗?何况我的地位来自于她,为了让她承认我这个私生子,我的生母甚至牺牲了自己的生命,我有什么资格去阻止她?”
要反驳他的话,苏阳能想出几十条来,从历史角度、从智慧生物角度、从人文进化角度……等等等等,她随便拿一条就能驳倒伯特莱姆的自欺欺人,但她懒得和他争辩为什么不能吃兽人。她现在不在意这个问题了。
为什么苏阳会站出来?因为她的莫莉在意。
“你有。”苏阳平静道,“你取消了城镇的出入税,大开城门欢迎商人冒险者雇佣兵,鼓励领民自己种植粮食,减少收税……你受人们的爱戴,不管是普通平民还是城中卫兵,甚至别处来的商人,我就没听过别人说你一句不好的。你早就大权在握,有什么不能阻止的?只要你愿意,一个命令就能取缔你领内的奴隶制度,至于其他问题,慢慢来,那些事你都做到了,这个你又怎么可能做不到呢?”
伯特莱姆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苏阳观察着他的神情,继续问道:“你究竟在抗争些什么?你已经是领主了,这里是你的土地,你说了算,既然你想要当一个好领主,那到底还有什么在压制着你?别跟我说是你的母亲,那个女人你若不好杀她,完全可以关起来养着,少让她出来兴风作浪。既然感到不满,为什么不努力改变?”
随着苏阳的问话,伯特莱姆的眼前浮现出了生母死前的模样,匕首捅进了她的心口,她却还紧紧拽着年幼的自己嘱咐:“绝对不要反抗夫人,你要听话,你要当夫人的好孩子。”
“呵……”他闭上了眼,轻嘲一声,“你永远不会明白的……既然感到不满,为什么不努力改变?你仿佛在说既然没有面包可吃,为什么不吃蛋糕。”
苏阳看着他,良久良久,不再提任何问题。
为什么一定要和伯特莱姆谈谈?她究竟是想从这个“好领主”、“好儿子”那里得到怎样的回答?
“不。”苏阳觉得自己已经得到最想要的答案了,“我明白。”那种无论如何挣扎都看不到希望的人生是什么样的,她早就体验到了,甚至一直过着这样的生活。
“你也只是个奴隶……”一个被看不见的枷锁制住的奴隶。
苏阳突然解开了屏障,两人的耳边再一次吵杂起来。阿卡里厄特夫人还以为得到了机会,赶忙命令着护卫们向她攻击,然而护卫们看了一眼没有出声的伯特莱姆,谁都没有动。
确实有人因为苏阳的美貌而不想杀她,但更多的,还是因为没有得到领主的命令。
最后望了一眼伯特莱姆,苏阳一时也不知道该说肉体的桎梏可怕,还是精神的桎梏可怕。她在所有人的措不及防下,收割了阿卡里厄特夫人的性命。
“你!”伯特莱姆也没有想到,她竟然说动手就动手,一点预兆都没有,在场众人愣怔地看着阿卡里厄特夫人的尸体。
而苏阳,已经飘然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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