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年岁试后,我想法把你推入府学,那边的先生好些。”
什么?崔燮不由吃惊地看了他一眼。这就是笃定他后年能考上秀才了?戚县令是太相信他过目不忘的天份,还是打算好要帮他……漏题?
戚县令满腹心事,没太在意他的神情,自己思考了一会儿才注意到他还侍坐在一旁,便把桌上的杂记拢了拢,说:“你这么好的记性,拿来背这样的文章实在浪费了。我书房里有一套邹阳子的《六先生文集》,你拿回去好生玩熟,来日学写八股,作出来的文章才有血肉。”
崔燮连忙起身答谢,又跟他报备了一句:“学生得了圣恩旌表,想回乡祭告祖宗。不知学生家那个案子还有什么妨碍没有,要等多久才能离县?”
案子?好好一个神童都耽搁了过岁数,还管什么案子啊!
戚县令忍住快要脱口而出的叹息,平和地说:“你要去便去吧,这案子铁证如山,府里不会提你过堂的。那车夫也没什么事,等卷宗到了刑部,他们要查,从你家里取证更方便。”
他叫书童去取了一匣旧《文集》,连同奖赏的银子、布料都搬上那辆马车,怅怅然放了崔燮主仆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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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府衙回来,崔燮就叫车夫替他们捎信回崔家,自家主仆收拾了些日用家什,带上原身的蒙书,赶回老家修墓。
崔家是永乐年间被朝廷迁过来充实北方的富户,祖籍应是在襄樊一带,不过如今分门别户已久,早不再和原籍的亲戚来往。当初在军队驱赶下千万里地迁徙过来,同时迁来的亲戚有的死在路上,有的分到了别的屯子,移到迁安县东嘉祥屯的只有崔家高祖夫妇。
崔家子嗣本身就不旺,还有些夭折子、未嫁女的坟墓是不能立碑的,小小的坟包孤零零地围着几块高大墓碑,有的已被风雨吹打成平地,正经传承到如今的也就只有崔榷这一支。
崔源买了三牲酒礼,点上清香,一并供在坟场前。崔燮亲自提了水,拿着抹布一块碑一块碑地抹干净,也把碑上刻的人名尽收眼底。
他曾祖父那块墓碑是建得最显眼的,正中刻着“先考崔大人讳珏”,左下角刻着“不肖子崔云泣立”。大约因为立碑时崔父已经考中了举人,碑上还有一篇墓志铭,应当就是崔榷写的,记载崔家这位先祖平生的善行功业,妻妾子女。
崔燮默默记下了曾祖和祖父的名字,然后绕着坟找了一圈,才在高祖母房氏坟旁找到一个生满荒草的低矮坟头,墓碑上刻着“亡妻刘氏之墓,舍人崔榷立”。这座墓比别的都矮小,碑石也旧得开裂了,可见许多年来都没人好好打理。
他在坟前默默地替原身跪了一会儿,崔源嚅嗫着劝道:“咱们家老爷事忙,没空回来扫墓,想来都是看坟的下人不尽心……”
坟山旁就是一座守墓人的小屋,房子空荡荡的,里面的人却不在。整座祖坟也都不是经常打扫的样子,石碑上积满灰土,因为主人搬进京城不常回来看顾,看守的下人自然也只在有人来时才敷衍一二。
崔燮跪在那座平缓的坟前,取出圣旨一字一句地念了,然后拿出纸笔描了几份副本,点上火在崔家祖坟前烧化,同时祝告他们真正的崔燮被生父打死的消息,希望他们在九泉之下——如果真有九泉——就照顾照顾这个孩子。
祭告完毕后,崔源父子一左一右地扶他起来,劝道:“咱们这就走吧?”
崔燮摇了摇头:“咱们难得回来一趟,这边看守的人也不尽心,就趁这次把母亲的墓地重修一下再回去。”
他是长子嫡孙,修葺组坟也是份内之事。
坟地附近就有专门给人雕碑的石匠,修墓土的工人。崔源把人请来,就让石匠摹下墓碑上字回去重雕新碑,崔燮和那些工人商量着该怎样重铺墓土。
工头说:“要简单地修,就是在附近挖出土来铺在坟上,夯实了也能呆一年。但有风就不成了,公子家这坟冢就是风吹平的。再好些的是灰土,拌上进窑烧过的石灰,抹好之后结结实实的不怕风雨;最好的自然是三合土,只是贵,要好黄土、砂子拌石灰,拌好料之后还得不停翻料砸料,砸出胶性。”
他看着崔燮身上沾满尘土却依然透出柔和光泽的衣料,干巴巴地说:“小公子肯定不吝惜这么几方料钱吧?”
崔燮看着低矮的坟头和破旧的石碑,露出一点悲凉又嘲讽的笑容,淡淡地说:“不用吝惜,就要最好。你们请个阴阳先生来,看什么时候修好就好,我们就在这儿住着,到时候过来填第一铲土。”
给自己修坟,自然要修最好的。
他不能给小崔燮立冢,只能借着修他母亲坟茔的机会,将原身的旧物葬在里面,让他们母子从此后安安静静地生活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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