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用嘉之。今特赐敕奖谕,旌为义民,特赐尔御笔牌匾,用副朝廷褒嘉之意。钦哉。”
崔燮俯首山呼万岁,接过圣旨,高高地捧过头顶。高公公身后的小火者又抬上一面匾来,上刻着“急公好义”四个大字。
高公公立刻吩咐:“快把崔公子扶起来,那匾叫工匠装上。”
崔燮双手高高托着圣旨,不大方便起身,后面的人还趴在地上呢,更来不及扶他。谢千户离得近些,在他腋下托了一把,他就顺势起来了,也没用别人相扶。
他在众人目光聚焦下,毕恭毕敬地把圣旨供进祠堂,而后吩咐崔源父子去赵家借点好茶和点心招待钦差。高公公笑道:“你一个小人儿独自住在这么个破宅子里,咱家哪还忍心吃喝你的。我们有迁安县招待,明日一早就要回宫缴旨,你就安心过你的日子吧,不必想着为我们破费。”
崔燮也知道,自己这破院子搁人家公公眼里都没个可落脚的地方,索性不再多留,行过大礼便送他们出门。
县衙的皂吏手脚很快,他们出门时,那块金漆牌匾就已挂在门外中槛上,艳丽夺目,特别给人安全感。
——从此以后,他就是圣旨护身的义民了,崔家就是再有人来了迁安,看谁还敢在皇上赐的匾额面前欺负他!
他对着圣旨感叹一声,转身拱手恭送高公公上轿,心里也暗自想着该弄点什么给他跟谢千户送行。
他手里倒还有不少酒方子,可是老送酒是不是有点徐叨了?有什么新鲜、上档次,能让见多识广的高公公感兴趣,还能一晚上就能做出来东西?
他微微皱着眉,发愁地盯着轿子。谢千户跟他打过几次交道,也算熟悉他这神色,牵着马走过来,在他肩上轻轻拍了一记。
崔燮蓦地回过神,便见到谢千户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和煦地问:“你是又想答谢公公什么东西了?与其想那些俗物,不如作首诗称颂天子圣恩,或是写个送别诗送送我们,那才是你读书人的本份。”
那、那不是不会吗?!老三的硬盘里也没有明清诗选什么的可抄……
他惭愧地低下头,这么多年头一次感觉到了学渣的心虚和痛苦。
谢千户立刻明白了他的难处,忍不住轻笑出声,目光从他染满愧色的脸上移开,安慰道:“写不出来就写不出来吧,你年纪还小,跟着先生读两年韵书、对类就会了。”
十四也不小了,再过两年考上秀才都不算神童了。人家大学士杨廷和十二岁中举,十九就中了进士,他十二岁时……啊,他十二岁考上了市重点中学,十九不到就考进了重点大学本科,还能年年拿奖学金。
这么一想,他好像也不太惭愧了。
谢千户道:“你那酒方子我已经叫下人试酿了,待做出酒来也叫人给你送一坛尝尝。高公公也等着喝你那酒呢,若真的好,我便将方子给他,省得你老惦着回报他什么。”
他按住马鞍借力,利落地飞身上马,跨坐在雕鞍上,垂头朝崔燮笑了笑:“对了,你若是作得好诗,写得佳文,等我家人过来送酒时就交给他,带回京给我看看吧!”
他的声音在空中荡开,左手一控绳缰,已将马头驳转,策马汇入钦差队伍中。
崔榷面沉如水地说:“他缺什么东西!就是有缺的,锦衣卫也给他送过去了,何须我这做老子的多管闲事!”
锦衣卫?!徐夫人心头一颤,目光游移,心虚地问道:“锦衣卫?咱们燮哥又跟锦衣卫惹上什么关系了?”
崔榷眼前闪过永康侯的笑容,心头郁闷,不愿再提旌表的事,只敷衍了一声:“我崔家耕读传家,清流门庭,与锦衣卫能有什么关系。便是恩师与万指挥联了宗亲,我和他们也不……罢了,外面的事你不必打听,下次给燮哥送东西时少送些,磨磨他的性子好了!”
徐夫人听出他的冷淡和厌弃,心跳渐缓,拿帕子遮住嘴角一抹轻笑,柔顺地说:“燮哥他只是年纪小,老爷多教教他就好了。这么着吧,下个月该送月例时,我派个家里的老人儿过去教教他规矩,教得他懂事了,也好回来过年。”
崔榷冷哼一声:“叫他回来,连祖宗也别过年了。叫他就在老宅好生反省着,等京里的人忘了这事再回来吧!”
徐夫人满心欢喜,殷勤地服侍他吃了饭,自己倒只吃了小半碗茶泡饭,两块蒸得骨酥肉嫩的红糟鲥鱼。
用罢饭崔榷拔脚就往后院去了。这回她心里倒没像平常那样含酸,而是迫不及待地叫了狄妈妈来,满面春风地吩咐道:“这些日子拘束了我的衡哥儿了,你快去告诉他,以后不必再装病了,只别在家里闹得太厉害叫他老子撞见。”
狄妈妈笑道:“阿弥陀佛,可算好了。那一个以后再也翻不起风浪来了。”
徐夫人连老爷都不管了,一天天只盼着崔明回来,给她捎回来崔燮身败名裂,在老家都不敢出门见人的好消息。可是等来等去,没等来好消息,却只等到车夫捎来了崔燮一封信,告知家里,崔明因为盗卖他的月例,已经被迁安县令下狱,判了绞刑。
徐夫人瞬间冷汗涔涔,手里的信轻飘飘摔到地上,自己脖子上仿佛也套上了一条绞索,勒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把房里几个养娘、仆妇都赶出去,紧紧抓着狄妈妈的手说:“这挨千刀的小杀胚,他是恨上我了!他这哪里是告崔明,他是杀鸡儆猴,做给我看呢!”
狄妈妈安慰道:“夫人你别看他闹得欢,他还能蹦哒回京里吗?咱们老爷最重官声,那一个把崔明送官就是丢了家里的脸,老爷心里定然恨他不懂事,那不就越显出咱们少爷听话懂事了吗?”
徐夫人把信拾回来,等着老爷回来告状。但还有人比她更早一步——刑部主事亲自通知崔榷,他家家仆因为詈骂主人、盗卖主家财物被崔燮告了,迁安县判了绞监候,永平府已将卷宗递到刑部了。
同房办公的两位郎中和过来递交卷宗的员外郎耳朵都听长了。
崔榷羞耻得待不下去,当即请了假,回家叫人抄了崔明家,抄出几百两成锭的大银,还有金银手饰和放贷的白条。
他叫人领了人牙子来,将那一家子远远发卖了,回到屋里坐了半天都没缓过劲儿来,也不知是更气崔明侵占主人家产,还是更气崔燮去县衙告状。
家丑不可外扬,这不肖子怎么就为了一点份例就把崔明送进官衙……还不如当场打杀了的好!
他在家里想到崔明就心烦,出门却又听人议论自家恶仆欺主,正好叫下县授旌表的太监高谅和锦衣卫谢瑛撞见,当场替他儿子主持公道的传奇,家里外头都是一肚子气。正不自在着,他那养病多年的母亲却忽然召他和夫人到上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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