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位新兄弟的袍子却是华美的黑色丝绢,还镶着深红色的边——镶着深红色的边——刚才喝下的啤酒突然凝结成了冰块,将这位修士的胃肠整个儿往下拽去,他的手猛烈地颤抖起来,啤酒撒了一身,“主……主……”
“是啊,是晚祷的时间了。”朱利奥说。
一个修士发现自己的同伴突然不见了,就转过头去找他,然后他就看见了身着枢机常服的朱利奥,而后,从他们开始,突如其来的寂静就像是疫病一般迅速地传染了每个人——小提琴停了,皮鼓被打破了一个洞,短笛掉在了地上……而就在这种落针可闻的死寂中,不知是谁尖叫了一声,仿佛是个信号,每个人,无论是修士还是俗世的姑娘,都下意识地提着袍子或是裙子到处乱跑,但这时候,无需朱利奥多做吩咐,裁判所的修士们,早已扑了上来,将他们一一打倒在地上。
“让他们留在这里,”朱利奥说:“一队人去修士们的居所,另外一队人跟着我走,我们去拜访一下这里的修道院院长。”
虽然已经有所预料,但真正看到的时候……朱利奥觉得,自己已经可以接受在修士乃至修道院院长的床榻上出现一个女人的事实,但绝对不是一个女孩——她可能只有七岁,或是八岁,发心(即便算上呆毛)也只到朱利奥的胸口。修道院的院长是从亚历山大六世这里买来了这个职位,一看见朱利奥就着了慌,一边语无伦次的辩解,一边跪在地上,苦苦哀求起来,让朱利奥无言以对的是,那个女孩居然也向他求起情来——原来这个女孩是这里的一个小修士的爱人,小修士把她藏在房间里的时候被院长发现,作为条件,院长也要她到他的房间里来——“他不是个恶人,”女孩天真地说道:“大人,他还给我面包吃呢。”
女孩今年九岁,小修士十三岁,而修道院院长……四十七岁。
——这还只是第一处,他们又连夜彻查了两处,一处也只是藏了女人和酒,另外一处,他们竟然幸运地遇见了正在举行黑弥撒的一个神父。
虽然举行黑弥撒的两人在觉察到外面的动静是,紧急销毁了一些东西,但他们的动作还是太慢了,一个赤足裸身的女人被押送到了朱利奥面前,而那位神父也赤着左脚,脚上沾着泥土——因为在举行黑弥撒的过程中,他需要用与右手相反的左脚在地上划十字——裁判所的修士们还找到了尚未全部捏碎的黑色圣饼,它有三个尖角,据说里面有污秽的粪便与女人的经血;还有据说淹死过未受洗礼婴儿的井里的水,用来充当圣水,以及一些用蛤蟆、蝙蝠以及毒蛇做成的器具与药水,还有一本倒写的圣经。
“证据确凿。”一个修士说,而那个神父面如死灰,那个女人——他的情人也是如此,姑且不论这位主堂神父如何,她肯定是要作为女巫被烧死的了。
这个教堂耗费了他们不少时间,毕竟黑弥撒要比女人和酒严重得多了,他们必须检查这座教堂的每一个角落,这是非常有必要的,因为修士们确实找到了不少恶毒的符号与倒十字,还有某些说不清的可怕材料与祭品。
其中有一个浸在酒中,面上生满了赤红瘤子的死婴,据说还是神父的私生子。
等到搜查大略结束,已近黎明,望着黑沉沉的天空,朱利奥无法控制地想起了约书亚——万分庆幸彻查这座教堂的是自己。
——————
而此时的约书亚,正站在一座女修道院的后庭中,他没有如朱利奥一般穿着常服,而是整整齐齐地穿着深红色的枢机法衣,戴着宽檐帽,帽子投下的阴影将他的面孔笼罩的严严实实。
修女们都被驱赶到了一起,而修道院的院长嬷嬷绝望地看着那些正在向修道院中的池塘里投下渔网的人。
她一面划着十字,一面慢慢地跪在了地上,一点看不出先前的凶恶狂妄:“求您啦,”她哀求道:“别让他们捞啦……大人,您这是叫我们去死,叫我们去死啊……”
“别太担心了,”黑暗中传来了那位年轻枢机的声音,似乎还带着一点笑意:“院长嬷嬷,也许里面什么也没有呢。”
这句话的尾音还在空气中回荡,负责打捞的修士就发出了一声高亢的惊呼。
在火把不甚明亮的光下,与水草和泥土纠缠在一起的……不是婴孩的头骨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