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种胡乱的思绪在苗人举心中闪过,却又被他压了下去:多少官宦子弟什么都不干,照样过得无比舒坦,这个赵大郎明明有那样的岳父,却还是自讨苦吃,专做这些麻烦至极的事情,他是真的把这些被疫病困扰的百姓的性命放在心上了吧?
苗人举侧过头看去,只见赵航正蹲在几个大肚子的村民身边,低声说着什么。周边几个村子都是水蛊横行的,随便望上一眼,便能看到几个大肚子的,或者是发育不良,佝偻着身子的水蛊病人。苗人举想起自己府里,年初因为伤寒病死的那个小女使,她有没有十岁呢?那么小便被父母送来做活,她不就是因为父亲,母亲全都得了水蛊才被卖到自己府上做女使的么?得了水蛊的人根本就是在等死,她的父母自己都活不了,又哪里养的了孩子,只得卖儿卖女,为自己,也为孩子争一条生路。想起自己女儿因为要好的小朋友走了,哭泣了许多天事情,苗人举不觉心下不禁一酸,无论如何,若这办法真的有用,便是赵大郎来不及把这灭蛊的办法推行到每一个角落,他自己也会尽量在辖区里把这些措施继续下去。
赵航的心情真的很糟糕,他再一次痛恨起自己的不学无术来。对于血吸虫病的治疗,他半点办法都没有。连杀死钉螺的办法,他也只记得最简单的一个,用麻枫树籽做原料做成的杀虫剂,这是他妈妈去缅甸的那阵子跟他电话里提起的最新的天然灭钉螺的药剂。很幸运,他记住了。然而他记住的也只有这些,看着眼前一个个腹部鼓胀的有如孕妇的村民,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苗知府,以后还得麻烦您,多多组织人给百姓讲解如果预防水蛊上身……钉螺要灭,绝对不要赤脚到这种有钉螺的田地里干活。下地尽量穿油布靴子…………”赵航说着说着,也觉得无奈:“这些百姓,衣服都买不起,何况水靴?还是得治本啊。”
在这个时代,任何一个血吸虫病患者的生活,说穿了其实就是在等待死亡,或许这个过程不像鼠疫那么迅速,但惨烈程度却并不小,一个血吸虫病人,就可能拖垮一个普通人家,而在这种水乡,全家几个人同时得病是很常见的。没有特效药的时代,能缓解病痛的只有更好的饮食,含有丰富营养饮食能让病人多吸收一些,身体状况好一些……可看看这些村民身上破烂的衣服,这简单的话却说不出口:吃饱都成问题,还提什么营养?
“大娘,我很难过,我帮不了他们。我提起过捐些钱,让他们吃点好的东西,可是苗知府说,没用的,便是有钱,他们也不会花在自己身上,对于要死的人来说,这些都没有意义。”
“有那么几天,我觉得自己很没用。后来我接到你的信,心情好了许多。你说得对,我不该总为自己做不到的事情懊恼,而应该努力去做自己能做到的事情。”
“不以善小而不为,这句话说起来简单,可是我们在生活中,却总会犹疑:真的有用么?即使我做了,也没办法把问题全都解决掉。于是便犹豫,然后错过。可实际上,我所面对的问题其实很简单:或许我不能帮助所有人,可对于每一个得救的人来说,他们独一无二的生命确是被挽救了的。”
“昨天我走在街上,一个小姑娘给我送来了一个煮蛋。那是她妈妈给她煮的,她好几天才能吃到一个,可是她见到我,认出我,就把鸡蛋送给我了,她说‘谢谢赵大哥,我再也不用害怕阿娘跟二哥像大哥那样莫名其妙地死去了。’”
“大娘,虽然有时候我会觉得自己很没用,可那一刻,我还是很开心。”
作者有话要说:注1:人蛊,就是血吸虫病。这东西跟是虫子有关的病,叫做蛊很正常吧,咳咳。
注2:麻枫树籽灭钉螺的专利是1998年才被申请的,方法特别简单:碾碎甲醇跟麻枫树籽混在一起,加温到65度泡两小时,然后把甲醇再分离出去,剩下的东西可以灭钉螺了…………好吧其实我真正想说的是,麻枫树这玩意原产美洲,也就是说,不小心穿越回明朝以及以前的时期,并对消灭血吸虫病很有兴趣的妹子不用白费力了,你们找不到这种植物的= =
喂喂别激动啊,我真不是有意误导大家的,耽误了妹子当名医的事情不是我想看到的(泥垢了!)。问题是消灭血吸虫寄生的钉螺的药品我查了半天就这种制造方法简单些,比这个更复杂的药品,赵航那个笨蛋绝对没可能记住啊!他又不是学化学的,他又不是人见人爱全能无敌的李国舅啊,所以只有这个笨办法他有可能听他妈说过之后因为太简单所以记住了…………至于等我写好了之后无意中发现这个麻枫树那时候压根不存在于宋朝的问题,嘤嘤,权当是平行空间的植物分布差异好了(你好意思说出口么!!!)
哦,最后亲亲绯月亲^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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