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9.西班牙-休息室

一种轻飘飘的、捉摸不定的不真实感………左耳朵进去，右耳朵出来，看似在挨批，卢卡斯其实也不知道他被批了些什么。

    像是做梦，生了雾气，无法被碰触的薄膜阻挡在了他与BOSS之间，这种不真实感将卢卡斯逐渐淹没。

    卢卡斯开始发呆，他想，乒乓球对于他来说的确是不同的，而他也是那种天生就应该、就适合打乒乓球的那一类人。

    当他站在球台前时，他的视角似乎有所不同，他的大脑与眼部神经仿佛是一个高配置的摄像机，乒乓球的速度可以被他双眼所放慢…………不，也不一定是放慢，卢卡斯已经记不清他是在什么时候忽然发觉自己与其他人不同了，那种加在小小的乒乓球上的极其细微的旋转，他仿佛可以看得很清楚………他真的可以看得八九不离十，哪怕那其实不是一种“看见”，而是一种“感觉”。

    幼年的卢卡斯理所当然的认为，所有人都可以做到这样的事情，因为没有人来告诉他这种事情是只有他能做到、而其他人在实际上是做不到的。

    直到………十几岁的时候吧，在他进入了国家队后的某一天，当有一天，卢卡斯和队友们一起聊天交流的时候，他突然的、惊讶的、并且惊喜的发现——

    这是极其优秀的动态视力吗？这是超出超人的敏锐感知吗？不，卢卡斯并不清楚这一种“能力”究竟是什么，但是他终于清楚的认识到了，原来这是只有他才能做到的事情，原来这是独属于他的天赋。

    甚至连哈维·约恩，他的双胞胎弟弟都没有的天赋。

    这让年仅十几岁的孩子欣喜若狂。

    ……那个时候，他似乎是想过的，看呐，他果然是天生就应该打乒乓球的人，这么好的天赋怎么能被他浪费呢？他一定会打败那些该死的德国佬和意大利佬，然后世界第一就是属于他卢卡斯·约恩的了。

    然后，直到今天，卢卡斯·约恩始终没有打败那些所谓的德国佬与意大利佬。

    但是他好像………他已经感到很满足了。

    忘记是在得到了第几块双打的金牌之后了，卢卡斯记得，在某一次与乒乓球相关的体育访谈栏目中，曾经有过这么一段对话。

    【秘诀吗？】他笑了两声，佯装无奈的说，【这种事情如果告诉了你们，我不是就要被其他球员针对了？】

    主持人与现场观众们纷纷笑了起来，主持人打趣道：【不，约恩，这可是你的天赋，就像每个人都知道拉球的标准姿势究竟是怎样的，但是大多数人都打不好拉球，而职业球员们的拉球——哦，你懂我的意思，至少在拉弧圈的领域，你绝对是最出色的那一个，他们完全比不上你。】

    这样的恭维明显取悦到了英格兰人的王爵先生，虽然这样的情绪被他很好的藏在心底，在场的人们只看到了他既谦逊又不否认的一面。

    是的，这的确就是天赋，于是卢卡斯大大方方的把他的真实感受说了出来：【当我站在赛场时，世界在我的眼中是不同。】

    【我可以看到、或者说感受到加在乒乓球之上的旋转是怎样的，我知道这样说有点………有点像是一个说着自己有特异能力的骗子，但是这的确就是我能将弧圈打的比较出色的秘诀，大概，这就是你口中的天赋吧。】

    这样的天赋型球员向来是让不少职业球员们最为嫉妒的，让爱才的教练们最为喜欢的，也是让他的对手们最为无奈的。

    人与人之间是存在差异的，这种天赋是无解的，卢卡斯·约恩拥有这样的天赋，又没有浪费——没有全然的浪费——他的天赋，这就足以让他在世界乒坛的排名中，占有一个至关重要的席位。

    “——所以你明明有着这么好的天赋！你他妈的为什么总是在浪费它！浪费它！！！卢卡斯·约恩！我的卢卡大宝贝！他妈的这样的天赋！！让无数人能嫉妒死的天赋！！为什么偏偏就是在你这坨狗屎的身上！！！”

    乔内斯教练吼的嗓子都痛了，最后一声“you”被他吼的破了音，身旁的助理教练急忙为他递上一瓶开了盖子的水。

    乔内斯教练也是真的愁啊，好言相劝他做了，发疯怒吼他做了，威逼利诱他做了………妈的，为什么这样的球员偏偏是他们英格兰的？这样的球员让其他教练去操心不好吗？

    而沉默不语、低头挨批的卢卡斯，忽然扔下了盖在头顶的毛巾。

    他霍然从长椅起立，两步向前，冲到乔内斯·肯斯坦教练的面前，带着一种格外压抑而阴沉、绝对能让所有的英国人大跌眼镜的恐怖表情。

    从赛场到球员通道，从球员通道到英格兰队的休息室，卢卡斯披上了外套，以防着凉，但是他还没有去洗澡，会感冒吗？无所谓了，反正他已经没有下一场比赛了，他的西班牙站已经结束了，而他很可能也会被他们的BOSS禁赛了。

    “BOSS。”他还是用了这个称呼，“这是我的天赋。”他一字一顿的道，牛津腔的吐字在他的唇舌间婉转的极为缓慢，“我有权利决定该如何使用它，这是我的天赋，不是别人的，我没有让英格兰蒙羞，没有让你蒙羞，没有让约恩蒙羞，单打并不代表着一切，我和哈维所夺得的双打金牌，足以让整个乒坛都为之震撼——如果这样的天赋不在我这坨狗屎的头上，鬼知道这些双打金牌还会不会属于英格兰。”

    他一字一顿的说着，极为激烈的情绪在他的眼中起伏翻涌。

    在这个属于英格兰乒乓球队的私人空间里，他不再装什么好好先生、英国绅士，宠辱不惊。

    卢卡斯爆发了他的糟糕脾气，他扔下了毛巾，拽起自己的背包，甚至连一声再见也不屑再说，直接转身离开了休息室内。

    哦，明天或许就会有报纸说他们英格兰乒乓球队又内讧了，但是那又怎么样呢？管他的。握住了休息室的门把，卢卡斯如此想着。

    下一秒。

    “砰”！！！

    刺耳的关门声并不振聋发聩，可以感受得到那种在“想摔门”与“我要忍住别摔门”之间的挣扎。

    室内，可怕的死寂之后，乔内斯教练松开了手指，那一瓶还没有喝上几口的水，“咚咚”两声滚落到了地上。

    透明的水迹在地面蔓延，蓬勃的怒色在乔内斯教练的眼中刺骨明显。

    其他人不敢说话，休息室内寂静无声，徒有那压抑着怒气的呼吸声越发粗壮。

    终于，乔内斯教练深深地、深深地吸了口气。

    随即，一连串的质问声爆发而出！

    其他人瑟瑟发抖，每一个词的迸出都宛如是恶狠狠的在他们的喉咙处掐上一下。

    “我们的卢卡大宝贝做了什么？他是摔门了吗？他是给我脸色了吗？他是直接走了吗？他妈的他不想打球了吗？！还是他以为我之前说的要禁他赛是真的？！！！见鬼的！我宽容的等待了他那么长时间，我耐心的开导了他那么长时间，然后呢？这个可爱的大宝贝就是用摔门来报答我的？！他真的以为我真的会禁他的赛？！！”

    没有人敢说话。

    乔内斯教练踹翻了椅子，怒瞪着不敢说话的队医与助理们，哦，是了，这该死的、堕落的一代，这狗屎的英格兰国家队，安德烈那个混小子还在宾馆，被淘汰后干脆不来现场看比赛，唯一让他看到过希望的阿杰尔·彭德拉正在陪着他的宝贝弟弟，一个英格兰国家队的休息室内，除了助理和队医，竟然只有他这一个已经退役的教练！！

    这像话吗？！

    乔内斯教练极力的想要压抑住这几乎快要把他活活烧死的怒意，但是…但是……

    去他妈的，他压不住啊！

    艹！

    继卢卡斯摔门之后，让无数英国人感叹“果然人大了就转性了”的乔内斯教练也不干了。

    “去他妈的。”他骂骂咧咧着，什么也不拿，朝着大门口走去。

    哦，明天或许就会有报纸说他们英格兰乒乓球队又内讧了，但是那又怎么样呢？这不是他们的日常吗？握住了休息室的门把，乔内斯·肯斯坦教练如此想着。

    他极其犀利的怒吼嘲讽着。

    “什么英格兰国家队，还真的以为老子要伺候着他们这帮大爷，老子以前他妈的是世界冠军！英格兰的世界冠军！单打冠军！双打冠军！！大满贯得主！！还他妈的差一点就拿到了全满贯！！老子这么多荣誉都没被人这么捧着伺候过，you basted！！这群大宝贝们以为他们是谁？！！老子他妈的不干了！！”

    于是，第二声摔门声轰然响起，这次是真真正正的摔门巨响，而并非是那种要响不亮的沉闷声音。

    两声摔门巨响过后，余下的助理和队医们面面相觑。

    然而，他们的第一反应竟然是——

    “…嘿，这是不是说明，明天的报纸又双叒叕要说我们又双叒叕一次的内讧了？”

    ——竟然是在想，明天的他们又双叒叕要因为内讧而登报了。

    与此同时，中国队的休息室内。

    代理教练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个终于出现在他们面前的随队队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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