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3章

”推他回入厅中，唤叶语相陪，自个儿又转身出来，寻来叶翔悄声道，“那夏同知既是位高权重，未必将子安的帖子放入眼中，你与叶塘去一趟，若果真不行，径直抢人便是！”

    叶翔闻她说的天真，不由一笑，也不多言，只道，“叶翔知道！”便转身而去。

    更寒露重，夜色已深。

    叶轻痕将棺前油灯挑亮，依旧依着文子安坐了。回眸凝注，但见他神情黯淡，默然不语。叶轻痕心中暗忧，环臂将他抱了，轻声唤道，“子安！”

    文子安身子稍动，略略回神，叹道，“九儿，你去歇罢，子安无事！”

    叶轻痕轻轻摇头，将头倚入他颈窝，柔声道，“子安，与九儿说会儿话儿罢！”

    文子安心中伤痛，却不愿开口，摇头道，“九儿……”话未出口，却闻她续道，“子安与九儿说说姐姐罢，九儿嫁入文府数月，只大婚之日见过她一面。”

    文子安一怔，转首瞧向文子玉棺木，一片思绪，瞬息飘远。从不记生母模样，七岁那年，父亲又撒手逝去。自八岁习琴，文夫人眼中方有了自己的存在，却也因此多受苛责。

    多少次于祠堂罚跪，姐姐子玉偷来相陪，多少次关锁小院，姐姐子玉隔墙送来饭食……虽非同母所生，姐姐子玉却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温暖，可是如今……泪水静静滑落，温润的声音，渐变暗哑，桩桩件件细数。却不知，靠于胸前的人儿，早已哭的气沮心碎。

    叶轻痕双臂收紧，轻声泣道，“子安！你莫要伤心，日后，九儿再不欺负子安，九儿，会疼着子安！”

    文子安心中一暖，唇角勾起一抹笑意，抬手于她秀发轻抚，温言道，“九儿不曾欺负子安！”垂眸望向怀中泪痕满布的小脸，微微一顿，又轻声问道，“九儿，姐姐是已嫁之身，尸身入门不祥，你……不在意么？”

    叶轻痕轻轻摇头，柔声道，“又哪里顾了许多？”转眸见灯光飘忽，厅门有风灌入，轻道，“子安，你若困乏，打个盹罢！”替他裹紧衣衫，起身向厅门来。一手轻推，欲将厅门掩紧，却闻门外叶塘声音悄声唤道，“九小姐！”

    叶轻痕一怔，回首见文子安身子斜倚，垂头闭目，似是睡去，便悄悄开门，闪身而出。星光下，但见叶塘双眉紧锁，神情不安，不禁一惊，悄声问道，“怎么，竟未救出绮儿？”

    叶塘轻轻摇头，低声道，“九小姐来瞧瞧罢！”当先引路，沿径而行。侧院中，叶翔正于廊下来回踱步，见二人入来，匆匆迎上，急道，“九小姐快瞧瞧罢！”说着打了帘，让了叶轻痕入内。

    室内一灯如豆，隐隐传出一阵压抑的低泣，叶轻痕循声望去，但见床塌上一个小小人影，裹着一床锦被缩于床角。锦被上，露出一头滴水的秀发和一双惊恐的眸子。叶轻痕心中一喜，唤道，“绮儿，他们果然救了你！”移步向床边靠去。

    床上人身子一缩，急急摇头道，“不！不！你……你别来！”娇婉脆嫩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惊恐和绝望。

    叶轻痕一怔停步，柔声道，“绮儿别怕，我是舅母，你舅舅文子安的妻子！”试着再踏前两步，却见那小小人影啜泣着，更深的缩入床角。

    叶轻痕无奈停步，想了想，又转身出来，向叶塘道，“你悄悄去前厅，将如蓝唤来，莫扰了子安！”

    叶塘应命而去，隔了片刻，果然将如蓝带来。如蓝闻说小小姐已经救出，喜出望外，直冲入房中唤道，“绮儿！”奔至床边，连人带被搂于怀中，哭道，“谢天谢地，少夫人果真将你救回！”被中女娃见了是她，光裸双臂自被中伸出，一把将她抱上，放声大哭。

    叶轻痕心中一紧，忙转身出来，向叶翔、叶塘二人细问。叶翔搔了搔后脑，怪道，“此时蹊跷，我二人亦不知其故！”见她双眸大睁，满脸疑问，又道，“我二人赶至同知府外，见张淮正求夏府管家通传，未等我二人上前，却闻府内喊声大作，说是闹了刺客。”

    “隔了片刻，夏同知被一黑衣人追杀，衣衫不整逃了出来。我二人趁机现身，表明身份，与那夏同知说道，只须他应我将小小姐带回，我二人便助他杀退刺客。”

    叶塘点头接口道，“那黑衣人武功奇高，却似旨不在杀人，只与我二人过了几十招，便即退去！”

    叶轻痕大奇，挑眉道，“难不成，是哥哥们相助？”

    叶塘摇头道，“那黑衣人虽不见面目，看身形，却是个瘦削少年。况，若是咱家的爷，我二人岂有认不出之理？”

    叶轻痕点了点头，转念又思及绮儿形状，忙又问道，“如此，是夏同知将绮儿交出？可绮儿为何那般样貌？她……她……”满心想问绮儿可曾受辱，却又大为碍口。

    叶翔道，“那夏同知见刺客退去，本是即刻反悔，哪知内院忽传，说是有人投了湖。我等随夏同知赶去瞧时，投湖的，竟便是小小姐。张淮入水救起，夏同知再不能拒，只交于我等带回。”

    叶轻痕心知再问不出旁事，点头道，“这里有如蓝便是，你二人去歇着罢！”又思起一事，道，“明日回家，将叶若、叶桑唤回罢！”见二人辞去，又回入屋中。

    原绮儿正抱了如蓝大哭，闻见门响，身子一缩，哭声顿止，向她惊惶注视。如蓝于她肩头轻拍，柔声道，“绮儿莫怕，少夫人是绮儿舅母，今日，便是她使人救了绮儿！”

    叶轻痕微笑道，“绮儿不曾见过我，原也难怪。你今日落了水，这样天气，莫冻着了！”见床边椅上有一床锦被，径去取了，柔声道，“绮儿，你身上被子想已湿了，换床干被可好？”

    如蓝亦道，“是啊，换床干被，绮儿好好歇歇罢！”轻轻将怀中女娃拉出，慢慢将她身上湿被拉下。但见被下衣衫破碎，娇嫩身躯上，竟是伤痕处处。

    叶轻痕倒抽一口凉气，心中暗慌，却强作镇定，柔声低劝，委婉询问。原绮儿闻她柔声细语，又有如蓝在侧，心中惊恐渐去，勉力平稳心绪，哽咽道，“我被抬入那屋子里，半日无人过问，直至晚间，入来个人，话未说几句，便……便……”

    话说半句，珠泪滚滚而落，咬了咬牙，说道，“我正不知如何是好，屋门突的被人踹开，闯入个黑衣人来，向着那坏人便刺，却被那坏人躲过，逃出屋去，黑衣人也便追了去。”

    “我趁机逃出门去，可是……可是又不知逃往何处，我……我想，爹爹将我买给旁人，家是回不了，落入那人手里，日后……日后……”话声稍停，小脸上露出一片决然，低声道，“我见前边有一片湖水，心中只想，与其受辱，倒不如一死了之，就……就……”

    叶轻痕闻她并未受辱，心头一松，于她肩头轻拍，柔声道，“好绮儿，如今你回了舅舅家，便无须惧怕，安心住下便是！”劝哄良久，吩咐如蓝好生服侍，自辞了出来，依旧回至前厅陪伴文子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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