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蒋容华也站起身来,趋步下了台阶,眼中似有薄泪,却像不死心似的,低声急切对云烈道,“若殿下实在不愿留在京中,至少可以向陛下请封原州或翊州,不要回临川了。”
原州、翊州都是富庶之地,对比临川来说,又更近京城一些。
云烈垂眸,沉嗓冷硬:“或许又要让母亲失望了,孩儿从不打算从谁手里讨饭吃。”
蒋容华闻言,泪目中浮起急怒之色,“人都说西北地贫人稀,方圆几百里内都没有几座像样的城池,殿下为何偏要如此固执?”
云烈却丝毫不为所动,面无表情地淡哼了一声,“又叫母亲失望了。”
见他并没有丝毫软化退步的迹象,蒋容华终于将急切的目光转向了罗翠微。
这似乎还是他们二人进来之后,她头一回正视罗翠微的存在。
可还未等她启口,云烈便再以再度辞礼打断了她。
辞礼再拜后,他便牵了罗翠微的手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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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昭王府时已是黄昏。
云烈一路紧紧握了罗翠微的手,两人一同进了书房。
落座后,他将她安顿在自己膝上,紧紧环住她的腰身,将脸藏在她的鬓边,一言不发。
罗翠微也没追问,只是安静地窝在他的怀中,由得他像攀住救命浮木那般抱紧自己。
沉默的相拥许久,云烈闷声苦笑,“你会不会觉得,我在母亲面前很无礼?”
他的脸就在她的颈侧,说话间有温热的气息扑来,扰得她忍不住偏头往旁边躲了躲。
察觉她的闪避,云烈抬起头,像很委屈似的瞪着她。
“好好好,给你靠给你靠,”罗翠微赶忙主动偎紧他些,像给大猫顺毛似地,抬手轻轻拍拍他的后脑勺,“我只知凡事必定有因才有果,想必是她从前伤了你的心。”
她很清楚,云烈是个重情重义的性子。
端只看他多年来能将自己的王府府库掏空去贴补临川军,又将因伤残卸甲后无处可去的同袍都接到府中,以侍卫的名义全部养起来,就知他绝非冷硬心肠之人。
见她没有丝毫指责的意思,云烈才抿了抿唇,低声道,“你想听吗?”
罗翠微想了想,笑着摇摇头,“我不急,等你想说的时候再说,不要勉强。”
“说了就生气,我眼下不想生气,”云烈重新将脸藏进她的鬓边,“往后再慢慢告诉你。”
“好。”
“微微。”
他突然轻声在耳畔唤了她,嗓音听起来是少见的软弱与无助,这使罗翠微忍不住心中一酸,忙不迭漫声应了。
“若方才我母亲叫你帮着劝我,你会答应吗?”
说实话,按一般常理来说,蒋容华所提的“留在京中”,或退而求其次的“请封原州、翊州”,都是寻常人会认同的正确选择。
罗翠微扭头望着他乌黑的发顶,轻声笑道,“我不懂那些,只知道要与你站在一起。”
“不问对错的吗?”
“不问,”罗翠微以指尖勾了他的下巴,使他与自己四目相对,“你我既要携手共担余生,那我们是夫妻也是伙伴,你敢去的地方,我就敢去;你敢做的事,我就敢做。”
云烈揉了揉发烫的眼眶,似乎对自己这少见的多愁善感有些羞赧,掩饰什么似的,张口就轻咬住她的耳珠。
“你这样,很容易将我惯坏的。”
“感动归感动,别动手……又动口的……”罗翠微被他撩拨得满面通红,按住在自己腰间作怪的大手,笑眼嗔他,“眼下可是在寝殿之外,要扣粮的。”
云烈笑倒在她肩头,狠狠将她揉进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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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规矩,大婚前一日两位新人是不能相见的。
于是,罗翠微在六月廿六这日回到罗家大宅待嫁。
廿七日,昭王府的迎亲仪仗在太常寺卜算的吉时准时抵达罗家。
当日骄阳似火,将天地染成一片矜贵而壮丽的灼灼金红。
京西罗家长女罗翠微风光大嫁,受圣谕册封昭王妃,执半枚王府金印,正式入主昭王府。
寻常百姓未必都能懂得这其间的深意,可皇室宗亲、世家勋贵们对此都震撼到无以复加。
云氏皇族的开府殿下们已许久不曾传出“托付半印于配偶”的佳话了。
要知道,上一位以平民之身,手执半印嫁入王府的王妃殿下,还是近两百年前云氏缙开朝肱骨定王李崇琰的王妃顾春。
对已开府的殿下们来说,将半枚金印交托到伴侣手中,那是生死不负的重诺。
不过,罗翠微对此并没有太大的感想。
可怜她自清晨被云烈带领的迎亲仪仗接出罗家大宅后,紧接着便是十里红妆打马绕城、进内城于金殿之上领帝后册封、与云烈行沃盥与对席之礼……
一整日下来,她只记得自己像个陀螺似地四下奔波,顶着沉重金冠与嫁衣频频行礼。
到黄昏十分被送回喜庆妆点的寝殿新房时,一整日没有进饮食,也没得半点歇息的她早已累得宛如傀儡,面上连一丝假笑也挤不出来。
昏昏沉沉间,她气若游丝地对陪伴在旁做小喜娘的妹妹罗翠贞道,“便是谁再给我一座金山,我也绝不再嫁第二回。”
见长姐歪歪倒倒不成模样,罗翠贞赶忙将寝殿内的侍女们都请了出去,关好门后,才转回来无比同情地看着自家长姐。
“要不,我替你将这金冠先摘一会儿,你偷偷吃点东西?”
罗翠微坐在婚床边沿两眼发直,茫然地点点头,又摇摇头,“摘了,我睡一会儿。”
“不能睡的吧?”罗翠贞倾身扶住她歪偏偏的脑袋,苦恼又羞涩地提醒,“晚些还、还有合、合床礼……”
“你跟云烈讲,合床礼……不用叫醒我……爱怎么样怎么样吧……”
她喃喃闭上眼,口齿含糊地说出了一个异常荒唐的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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