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久政厉声道,“难道连我的话也不信了吗?”
“不,不,孩儿没有!”长政赶紧辩解道。
“呵,也是啊,像这种连生你养你的父亲都可以随意赶下台的逆子,还指望着他来孝敬吗?”久政冷笑道。
“父亲大人!您怎么又提起那事了!那也形势所逼,迫不得已,还望父亲大人海涵!”长政朝着久政重重地磕了个响头。
久政看都不看一眼,傲慢地昂着头道:“好吧,就算你从来没把我这老骨头当一回事,那征夷大将军呢?要知道我们浅井家能在近江这片土地发展壮大,多亏了当时征夷大将军的足利义晴对我父亲亮政公的大力提携,这种恩惠我们就是粉身碎骨也无以为报!何况足利义昭将军做客小谷城时,更是对我们礼遇有加!还有与我们世代友好的朝仓家,从浅井氏发家以来,就与我们相濡以沫,同生死,共荣辱,鱼水之情也不过如此!现在,手谕上写得明明白白,织田信长大权独揽,蒙骗天皇,欺凌群臣,飞扬跋扈,无法无天!妄想取义昭将军而代之心,可谓路人皆知!义昭将军每天都活在恐惧与绝望之中,难道我们浅井家不该做些什么吗?况且,手谕上还写了,织田信长为了向诸大名示威,居然打算拿朝仓家开刀!马上就要编织各种莫须有的罪名,攻打我们最亲密的朋友朝仓义景大人!我们还能熟视无睹吗?”
“这个,事关重大,请父亲大人容孩儿三思!”
“你不就是放不下织田市那个女人嘛!” 久政刻意扯大了嗓门,“好好想想吧!”说完,便利索地起身,拂袖而去,留下了手捧卷轴,陷入两难的长政。
当天夜里,长政便召集了四位亲信家臣:赤尾清纲、矶野员昌、阿闭贞征和新庄直赖一同商议。
阿闭贞征首先说道:“主公!这手谕有诈!极可能是朝仓义景假借征夷大将军的名义,利用我们,从而达到自己的目的!”
“这份手谕,我早已看穿,只是父亲大人一口咬定这是真的,非要我们协助朝仓家……”长政叹气道。
“主公万万不可上了朝仓家的当!”新庄直赖劝道,“我们和织田家关系非同一般,而织田信长如今入主京都,如日中天,我们理当站在他那一边,才能使浅井家长盛不衰。退一万步讲,就算这手谕千真万确,足利义昭在小谷城待过,在下了解,此人骄奢淫逸,一副纨绔子弟的样子,能成什么大气!而朝仓义景好高骛远,妄自尊大,绝非织田信长的对手!我们要是跟他们绑在了一起,背叛与织田家的盟约,织田信长必定暴怒,到时候近江生灵涂炭,浅井家将遭受灭顶之灾啊!还望主公三思!”
“这个我也明白。”
“新庄直赖!你小子怎么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浅井家首席家老赤尾清纲训斥道,“我们主公可是近江之鹰!不比织田信长差!我们浅井家的长枪队那可是未尝败绩,我们主公的武艺更是天下无双,要是在战场上碰面,他织田信长未必是主公的对手!”
“清纲大人,您说的在下都知道,在下并没有贬低主公的意思。”直赖辩解道。
“你小子知道什么?你以为主公只是在为久政公的执意而苦恼吗?主公是好义之人!没有足利家的破格提拔,就没有浅井家的兴起!没有朝仓家的不离不弃,就没有浅井家的延续!这两家都对浅井家有大恩,无论如何,主公都要还他们以大义!你小子明白了吗?”
清纲的一席话,戳中了长政的要害,让直赖哑口无言。
看到长政迷茫不已,清纲开导道:“主公大可不必苦恼,依老臣看,这也不失是一个机遇!我们按朝仓义景所说,截断织田信长的退路,只要能生擒织田信长,那么便可快朝仓义景一步,顺琵琶湖而下攻入京都,拥立足利义昭。那么到时候,号令天下的,可就是我们年轻有为的主公了!这样做,既不会坏了足利朝仓两家的恩情,也能使主公一直追寻的以大义之道结束乱世的理念早日实现!只要我们不杀织田信长,将他好好供养,夫人那边也好交代了。如此一来,岂不美哉!”
“哎呀!我怎么就没想到呢!真不愧是清纲大人!在下深感佩服!”贞征感叹道。
长政却没有马上回应清纲,而是转过头,对着一直没有发言的矶野员昌问道:“员昌,你怎么看?”
“主公!”员昌朝长政一拜,“在下乃一介武夫,不善于政事谋略。您能将在下从足轻武士一手提拔为军团大将,相信必定有过人的想法,在下相信主公的决断!只要是主公做出的决定,在下都会坚定不移地执行,全力以赴,万死不辞!”
“好吧!”长政定了定神,“你们先回吧,让我再想想!”
“是,主公!”清纲等人退了出去。
夜深了,长政独自一人坐在窗台上,望着闪亮的星空。明月如钩,勾起了一幅幅不能忘却的画面:从独自一人前往尾张,在木下秀吉的引领下,与织田信长的第一次会面;再到织田信长忍痛割爱,将最心爱的妹妹嫁给了自己;最后,在京都,织田信长送出珍贵的玉佩给了素未谋面的外甥女……长政永远也不会忘记,自己为什么会将名字中的“贤”改为“长”,还有织田信长对自己那欣赏有加而又充满期待的眼神……
但是,如今这一切都不得不发生改变。通过此次前往京都,自己是亲眼所见,朝廷大权已旁落织田信长,足利义昭这个征夷大将军彻底沦为傀儡。朝仓家与浅井家的交情太深了,深到织田家根本就无法渗透进来。再加上父亲久政,自从夺权之后,自己一直觉得对他有太多的亏欠。从小就接受的‘义’不断敲打着长政,让他的内心惴惴不安。
市姬见丈夫还没入睡,似乎在烦恼些什么,便自然而然地靠了上去,抱住了长政坚实的背脊。
与织田信长的交情,只能算是英雄间惺惺相惜的小义;而对足利家、朝仓家的报恩,以及对父亲大人的孝顺,才是立足于世间的大义。这两股义相互碰撞之际,或许正如赤尾清纲所说,由自己来引领未来,才是最好的选择。
长政突然发觉到市姬从身后抱住了自己,心一慌张,身一挣扎,就将市姬甩到了榻榻米上。
“夫君……”市姬被长政意想不到的举动给惊住了。
“啊,没事,没什么。”长政回过神,将妻子紧紧抱入怀中,“阿市,无论我做什么事,你都会支持我体谅我吗?”
“那是当然,我们可是夫妻啊!”见温柔的丈夫又回来了,市姬便安心倚靠着长政结实的胸膛。
长政轻拂着妻子如丝般的秀发,心中已做出了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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