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贞儿的嘴角。于大哥走了,已经走了整整四年了。这四年,贞儿用这副空壳熬着日月。现在伍儿也走了,如果能跟随于大哥,伍儿而去,去另一个世界,去过另一种自由的无束的宁和的美好生活。对现在的自己何尚不也是一个心满意足的解脱。其实,死也是一种愉快的事,结束痛苦的过去,追求美好的未来。
想到这儿,贞儿的心情一下子从压抑中解脱。贞儿慢慢掀起了单薄的纱衾,蹒跚地走下床榻,伸拉之间,腰间包扎好的伤口,又慢慢浸出一道道血迹,刺痛又迅速从后背传遍全身,贞儿咬着牙来到梳妆镜前。
拿起玉色的象牙梳子,轻轻理了理蓬松的长发,如丝缎般的乌发柔柔地搭在了腰间。从妆奁匣里,找出了母亲亲自戴到自己脖子上的錾银嵌珠菊花项链。银嵌珠的菊花吊坠,这几年在自己手指的摸摩下褪去了灰暗,闪烁着银光。贞儿受惜地戴在自己的玉颈上,从匣底又拿出珍藏的翠色盈盈的玉镯款款戴上玉腕,玉镯晶莹倒映着她单薄孤凄的身形。她环顾四周又重新打量了一下自己已住了四年之久的房间,扶着床边隔着纱窗向外望去。
帘外,风雨不知何时已平歇。明丽的阳光依旧普洒在静谧的庭院,偶尔可听到重檐上滑落于地的残雨的滴答声。草木清新的气息,伴着阶前玉簪花隐隐的香气弥漫于厅堂内外。贞儿斜倚在案前,满眼的风光再美也不是自己的久居之地。
望着眼前如山峦般的殿宇飞檐,贞儿仍像以往嘱咐深儿般轻轻地说:“深儿,这是你的家,这里有你的父皇,母妃,有你以后要继承的大明江山。你要好好生活下去,做一个好太子,将来做一个好皇帝,也算不辜负我们对你的看顾之情了。你现在长大了,不需要我们的看顾了,贞儿也算没有辜负对太后的承诺。只是贞儿太失望了,也太累了。对不起,不能陪你了。”说完她又面向东方徐徐拜下:“爹、娘,女儿万念俱毁,形同枯槁,留着这空壳之躯只会更痛苦,女儿对不起二老,女儿走了。”说完转身纱袖蒙头,牙关一咬,向洁白的墙上猛撞过去……
正在此时,一个紫色的人影掀帘而入,急速间听到一声惊呼:“不可。”那人猛地扑过来,双手紧紧地拽住贞儿的衣衫。但强大的冲力,贞儿的头还是重重地撞在坚硬的墙上。墙上血花飞溅,贞儿也沉沉地倒下。血,从贞儿洁白的额头上,汩汩而下。
贞儿在这一瞬间,听到寒絮带着哭腔的喊声:“贞儿姐!贞儿姐!”,慢慢的陷入了眩晕的黑暗中……
见深匆匆赶回端本宫时,贞儿已被赶来的太医包扎好伤口,沉沉地躺在床边。寒絮一边掉着眼泪,一边用热帕子擦拭着贞儿脸上的血迹。看到见深忙跪在地上道:
“是寒絮看护不周,请太子责罚。”
见深一语不发焦急地走到贞儿身旁,看着血染玉面,气息堪弱贞儿,把贞儿搂入怀中放声大哭。片刻,把昏迷中的贞儿放在床塌之上,紧走几步,从墙上挂着的剑鞘中抽出贞儿的精钢剑,剑身寒光森森让人心惊。见深静静地把剑放在身边,又搂着贞儿恸哭不止道:“贞儿,你要是死,深儿也不愿独活世上”
此情此景本已让东宫上下一片惶恐,此话—出,整个东宫更是—派荒乱,吓得太医赶忙跪下道:“太子,万主管只是身受外伤,没有伤及头骨,头受些震荡暂时昏迷,并无大碍。
走啊,走,那是一片又一片相连的旷野,茫茫的无边无际。凛冽的寒风吹来,贞儿只是吃力地渺无方向地走着。她好像在寻找什么?又好像没有寻找到什么。仍旧低着头艰难向前走,爬上了一座高高的山岗,眼前又是一片黑幕似的暗。忽然,在黑暗中一丝亮点在远处闪烁。她随手去摸,然而脚下一滑。“哎呀!”贞儿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叫。
“贞儿!”“贞儿!”贞儿姐!”“贞儿姐!”嘈杂声夹杂着悲与喜的叫声,响在她的耳畔。一滴又一滴滚烫的水珠,滴积在她的脸上,慢慢地变凉。贞儿感觉到自己已经从与黑幕挣扎纠缠中剥离脱身,抓住了那一缕闪烁的光束,并且让它牵引着自己,来到了这个充满光明的世界。
贞儿慢慢地无意识地睁开双眼,细碎的光亮开始在眼前拼凑,变大,又渐渐融成一片。憧憧的人影闪晃在她的眼前,呜咽的哭声更清晰的萦绕在耳畔。这不是深儿在哭吗?他,他这是怎么了?谁又在欺负他了?下意识中的贞儿猛地一下睁开眼睛,想坐起。然而巨大的疼痛再次从头上袭来,贞儿又一次沉入无底的深渊……
看着贞儿苏醒又昏迷的见深,从高兴的极点又跌入悲恸的深渊,他抓起身边的宝剑,拽起仍跪在地上的太医,森森地问道:“你不是说万主管伤不重吗?为何她又昏迷?”太医哆嗦地刚要回话,外面频频传来了太后,皇后,贵妃娘娘驾到的传报声,见深—听,猛然把太医一推,转身把利剑架上自己的脖颈,嘴里高声叫嚷着:
“你们打死了伍儿,又要逼死贞儿。如果贞儿走了,我活着有何乐趣,我也要随她们而去!”
宫人连接驾都不顾得接,齐齐跪了一地不住地高声哀求着,玉蔓则跪爬上前抱着见深的双腿放声大哭,殿里殿外哭喊声此起彼伏乱成一团。
接到东宫宫人的禀报,匆忙赶来的太后,皇后与周贵妃见到此情景,吓得魄散魂飞。孙太后焦急地跺着枴杖叫着太子乳名:“深儿,哀家的孙儿!你要气死哀家不成!”钱皇后用手捂住自己的嘴,不敢高声,而周贵妃则两眼垂泪,跪在见深的面前又气又悲地哭道:“皇儿,你要有个好歹,让母妃如何活?”
看着见深悲痛欲绝的神情与架在脖子上寒气逼人随时可以绝断人之性命的利剑,孙太后无奈地跺着柺杖道:“罢!罢!罢!小冤家,由你去吧!”说完长叹一口气,摇了摇头颓败地坐在长椅之上。
见深一听“当”利剑落地,双膝—软跪在太后的面前,哭道:“太后息怒,贞儿与伍儿为孙儿舍弃了—切,伍儿为救孙儿身受刀伤,差一点把命搭上。如果不是她们,孙儿也死多时了。今日自己一己之错,枉害了伍儿的性命,孙儿自是后悔不已。救命与看顾之恩,不能不报。望太后成全。”
孙太后听之,停顿了一下,长长地叹息道:“孙儿仁义,人死不可复生。哀家也不是铁石心肠,只是身为皇家……。传哀家懿旨,厚赏诸伍儿的家人,拨一块地将诸伍儿厚葬。”
说到这儿脸一沉道:“孙儿谨记,此类之事不可再发生,否则,哀家照就不会手下留情。”接着看着跪了一地的宫人说:“东宫之事不可谣传,否则一经查出乱杖打死。”宫人们想起几天前被活活打死的伍儿,心中—凛,忙齐齐叩头道:“奴才谨遵懿旨,打死也不敢违旨。”
一场风波过去,见深送走太后等一干人,回到贞儿寝室。寒絮忙又跪下:“殿下,是寒絮看护不周,请太子责罚。”
见深看着仍然昏睡的贞儿:”此事与你无关,不要太过自责。赶紧让太医把药熬上吧,本太子在此看护,不要人多打扰。”寒絮答应着微施一礼慢慢退下。
门轻轻地关上。
见深轻轻走到贞儿的榻前,贞儿静静地卧在那儿,憔悴枯萎而又毫无一丝血色的脸恰如一朵开到极致的茶藦,正一点点衰败。
见深上前轻躺在她的身边,慢慢地把贞儿揽入怀中,嘴里轻轻地唸叨着:“贞儿,深儿对不你,对不住伍儿。是皇家伤你太深了,你才舍下深儿而去。深儿已告知他们。你是我的。他们休想再动你半分……。”
说完,丰润的唇如蜻蜓点水般掠过贞儿略显干涩的樱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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