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舒影一惊,也站了起来:“玉妹妹,舒影刚刚入宫,不知喜从何而来?”
玉蔓看了一眼,站在门口跟随侍侯宫女,宫女们一看,都悄悄退下。
玉蔓宛然一笑:“说心里话,这是喜事,只是怕下人们在没有定下前就饶舌鼓噪,反而不好。姐姐,可能早已听说,皇贵妃姐姐十年前皇儿夭折,到现在身边无子嗣。姐姐每每想起早逝的皇儿,经常夜不成寐,泪水不干,皇上甚是心疼。今见祐樘十分喜爱,每每挂在心上,现又见你身体单薄,所以皇贵妃姐姐想把祐樘放在昭和宫抚养。这样淑妃姐也可早些把身体养好,为皇上再添子嗣。不知淑妃姐意下如何?”
舒影呆愣片刻,悲悲切切地说:“谢谢皇贵妃姐姐的怜爱之意,只是怕祐樘尚小,还离不开母亲。”
玉蔓瞻然一笑:“六岁已不小了,记得当年皇上一岁半,已跟上了当今的皇贵妃姐姐。你没有听说过这样一句话吗?‘父母爱子,必为之计深远。’当母亲的都会为儿子着想。祐樘放到皇贵妃姐姐之处抚养,时时处处可以受到皇上的教诲,又可使父子感情融洽。虽说这一段时间,皇上经常临幸未央宫,淑妃姐甚为得宠,姐姐不知,那都是皇贵妃姐姐督促之意,皇贵妃姐姐十几年来盛宠不衰,皇贵妃姐姐之意,实际上就是皇上之意,这一点淑妃姐不是不知道吧!”
“另外”,玉蔓看了她一眼,轻轻地凑到她的耳边:“现在祐樘马上就要册封为太子,如放在皇贵妃姐姐处,以后皇后真的生下嫡子,谅也不敢与皇贵妃姐姐争锋。”
舒影听后,心如刀剜般疼痛,她不想就此失去皇儿,但玉蔓句句话如刀般逼迫着自己,皇上之意,不同意又能如何?心中上下翻腾,头一阵阵发懵,她强压着烦乱的心绪,寻找着那一丝清晰的心智。片刻,她黯然失神道:“既是皇上的意思,淑妃也无话可说了,那就麻烦皇贵妃姐姐。”
玉蔓长叹一声,接过舒影的话:“祐樘既然在昭和宫抚养,那就像皇贵妃姐姐的亲儿子一般,麻烦二字也就不必说了,只是希望将来淑妃姐姐不要给小皇子带来什么麻烦为好。”
舒影一听,脑子“轰”的一声,一片混乱,脸色顿时苍白,用颤颤巍巍的声音说:“婕妤妹妹,淑妃不懂此话的意思。”
玉蔓用眼睛四周扫视了一下,刚才还明媚的阳光,不知何时已被乌云遮住,未央宫的大殿好像瞬间阴森下来,沉寂的房间里只能听到窗外的狂风拍打窗棂的“啪啪”声与舒影急促的呼吸声。玉蔓最后把目光落在舒影略显茫然失措的脸上,压低了声音:“既然淑妃姐这样问,那么妹妹就不妨明白地告诉淑妃姐。自从淑妃姐进宫,不知何时来的夜狐,夜深人静之时,四处作怪。前几天咬伤了几个宫女,前两天又咬伤了两个值夜的公公,被夜狐咬伤之人已不下十余人,皇上也受惊吓,伤了身体。护卫好几次追到此处,就不见夜狐的踪迹。现在宫里人心惶惶,不知那妖孽藏匿何处?又不知何时钻出来伤人?更可怕的是前两天早晨,皇上上朝,朝鼓无缘无故地“咚咚”作响,惊奇的是竟无人敲击。皇上大惊,朝廷大臣也纷纷上奏,说是鼓妖作祟,后宫不洁,上天预警。唉!想来,皇上登基十余年,君贤臣名,人民安享太平盛世,其辇毂之下何来的妖怪,可自从皇上纳淑妃姐入宫几个月来,夜狐出没,鼓妖作怪,上天预警。刚才宫人也说看到了你身后出没的黑狐。淑妃姐这意味着什么?姐姐自然知晓。姐姐可记得,上次,妹妹带梁芳和汪直到安乐堂察查,那是因为有人听到狐妖的叫声。你说你和犍儿久居密室,然而下人们将密室打开,并没有你与犍儿,只有一个黑狐夺门而出。人们……,人们都说那只夜狐早已摄去了舒影的魂魄,借舒影的肉身来祸害朝廷。”
玉蔓说到这儿看了一眼痴痴发呆的舒影,说道:“你没有看到这几天皇上带着伤还忙着在宫中做道场,请大师念经驱邪,连大师都讲妖邪蛰伏在未央宫一带,所以这几天皇上都不敢进你的寝宫,为皇子的安全着想,才欲把犍儿移居昭和宫。你看你身边的宫女,哪一个不是惶恐万分,对你唯恐避之不及。”
玉蔓悄悄走到两眼发直舒影面前,嘴边勾起一缕冰冷的笑:“为了皇子的前途,为了皇子的安全,淑妃姐姐,不管你是真人也好,还是妖怪也好,都不要再去打扰皇子为好。玉蔓特意好心劝告于你,永远不要打扰皇子甚好。”
舒影听到此处,如晴空霹雳。“永远,不要?”这不是要逼我们母子生死分离吗?
刹时间,一缕悲情不由得由衷发出,心中清明了许多。想我纪舒影,从小与父母生离死别被带入宫中,从一个父母膝下的千金小姐,骤然变为宫中女佣,失去享受人间欢乐的权利。好在她从小温顺谦和,为人处事处处留心,不敢越雷池一步,幸运考上了内库女史。不幸则被皇上临幸诞下皇子,她似弱柳扶风,雨打残荷一般,小心翼翼,千辛万苦在黑暗中把皇子养大,总算盼到能又重见天日的日子。本想谦逊有礼,低调本分,看着皇儿长大成人,没有想到自己竟被视为邪物,是一个危害皇儿的妖孽。
想到此,一种从未有的勇气,让她猛的站了起来向外走去:“本妃要去找皇上,要去找皇贵妃,找两宫太后,本妃要去问明,淑妃是否真是妖孽?”
玉蔓看着一向温顺胆小的舒影,柳眉倒竖,杏眼圆睁,说话铿锵有力,倒叫玉蔓心中一惊,但当她看到舒影微微有些蹒跚的脚步时,冷然一笑说:
“淑妃姐姐,,你不要去找他们,姐姐,你还是在这儿等着他们找你吧!姐姐,你与废后吴氏勾结,私相授受,藏匿皇子,使子不能尽孝,父不能慈佑,让皇子在他父皇脚下饱受人间地狱的折磨,差一点断了皇家这一棵独苗。不仅如此,在皇宫里生活六年的皇子,是在万人都知,唯有其父不知的情况下前来认父,现在已变成了朝廷内外的一大笑话,你让皇上颜面何在?皇子如何在后宫立足?皇上早已查清来龙去脉。去吧,姐姐可以去找皇帝,去找皇贵妃,去找两宫太后,问问姐姐是犯了什么罪?但姐姐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姐姐是否听说过张美人宋美人又是如何死的?更重要的是她们也都得过宠,她们也怀上了皇上的子嗣。两个小孩子是如何死的?皇贵妃把他们打入暴室,让人站在她们隆起的肚子上,硬是用脚把孩子活活挤出来,那是两个都已成形的孩子。”
玉蔓看了一眼身体瑟瑟发抖的舒影,冷然道:“妖孽,你这个是借用淑妃姐姐的身体的妖孽,你的下场是在让巫师在你身上施法,然后,用干柴烈火把你活活烧死。”
片刻,玉蔓语气一转,长叹道:“淑妃姐姐,皇上与皇贵妃姐姐仁慈,如果你想让小皇子平平安安地活下去,去当太子,将来去做万万人之上的皇帝,那就听妹妹的一个劝吧,否则……”
说到这儿,玉蔓把手中的茶盏轻轻端起,那是一只白细瓷的桂花图案的茶盏,它在玉蔓的手掌中放出晶莹的瓷光,玉蔓的食指与中指优雅地一松,只听见“啪”的一声,茶盏粉碎,茶水四溅。
舒影听着破碎得声响打了一个冷战,她现在心中如乱麻,理不出一丝头绪,眼前到处闪晃着皇儿脸色惨白,五官滴鲜血的画面,她现在只想把犍儿搂在怀中藏起来,藏到一个他们永远找不的地方。
她脸色苍白重重地坐下,又重新站起来,像一只无头的苍蝇在大殿里乱转,最后蹲在案几的缝隙中,嘴里喃喃的说道:“我藏在哪?我藏在哪呀!我去问张公公,我去问赵姑姑,”
玉蔓看着舒影异常的举动,冷冷地一笑,纤纤的玉指轻轻敲着檀香雕花的桌面,毫无表情的说:“张公公现在还自顾不暇,哪里还有时间照顾姐姐呀!”
舒影感觉忽然又是一阵清明,原来皇上对她是竟是如此无情,强迫了她,抛弃了她,现在表面上宠她,而背后却是在算计着她,还要抢走她心中唯一的安慰。这圣心竟如此难以猜测。
现在她在宫中的唯一的支柱坍塌了,到处是要置于自己死地的恶魔。一个人想要平安静好地活在世上,竟如此之难?她彻底绝望了,绝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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