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不断,理还乱:
因深儿哥的冷待,玉蔓盼子嗣之心也渐渐冷却,本想心灰意冷在后宫苦渡残年,然而小祐樘的到来,贞儿思儿之苦又让她死灰的心重新点燃,何不借贞儿之手接来皇子让自己的抚养,王皇后无能,邵宁妃无为,到时未来皇帝之养母,谁又可与之争锋。没有想到事情出意料顺利,纪氏轻易殒命,如皇子亲言要让自己抚养,谅万贞儿也不会与自己相争的,那时自己就可以理直气壮地搬出昭和宫,准备以后做太后了。
然而,小小稚童则会有大人的心机,倒让自己功亏一篑,出人意料地投入太后这棵大树的怀抱,不但事与愿违,反而让自己的心形显迹,引起皇贵妃的疑心,此儿以后是不得不防。
黄底青花的茶盏,金黄色的茶水,几根茶叶轻轻的漂浮在水面之上,袅袅的热气,幻化出淑妃淡黄的身影和温顺秀美的脸庞。淑妃可惜了!你怎可忍心丢弃下幼小的孩儿,匆匆离去呢!
随着湘竹帘的掀起,“皇妃姐姐,蔓儿给您请安了。”玉蔓的一声娇娇的请安,惊乱了重重思虑的贞儿。贞儿轻叹一声:
“蔓儿,贞儿姐这几天心神总是不安,淑妃莫名地走了,皇太后又传口谕,祐樘养在清宁宫,姐姐总是在想,淑妃之死是否与姐姐有关?其中是否存在什么误会?”
玉蔓款款坐在贞儿身旁的楠木春凳上,伸手挽起贞儿拖曳在地毯上的长裙,说道:“皇妃姐姐,你想多了。姐姐想抚养皇子,也是为皇子着想,淑妃姐姐如果懂事高兴还来不及呢,她又怎会怨怼于姐姐而去自杀,即使不同意,明说就是了,何苦去自杀呢?至于皇太后处,也是太后的一片好心,姐姐帮助皇后协理六宫,本身就够累的,姐姐的身体本就不太好,宜静养最为好,如果再抚养皇子,太后是怕姐姐累着,姐姐你可是后宫的顶梁柱呀!再说,太后本身无事可做,也快到了颐养天年的时候,她把孙儿留在身边,怡儿弄孙也是一种乐趣。”
说到这儿,玉蔓停动了一下,看了贞儿一眼,委屈地低下头:“要说太后此事也有不妥之处。明明皇上已下口谕让姐姐抚养皇子,怎地半路杀出一个程咬金。太后就是看着皇上是她的亲儿,又孝顺,姐姐又和善,她就横刀夺爱。叹!还是蔓儿笨拙,姐姐托蔓儿办事,不仅没有办成,而且还连累了姐姐操心。”
贞儿慢慢地坐起,心疼地抚摸着玉蔓的一头乌发,长叹一声说:“皇上对淑妃和张敏之死,轻轻的带过,是否是皇上心里早已有数?”
玉蔓点点头道:“淑妃姐莫名自尽,让皇家颜面尽失,皇上以病逝之名厚葬淑妃姐,并赐予谥号,也是看着皇子的面子,即使现在祐樘不懂,长大以后也会懂的。不过皇妃姐姐,让蔓儿去办这件事,随后不久淑妃姐自尽,蔓儿也是心存疑惑,事后蔓儿多方打听,有些事蔓儿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完,低头抚摸着自己烟色绣裙的花纹。贞儿把茶盏递给寒絮,寒絮轻轻道:“娘娘的茶凉了,奴婢再给娘娘添点热水吧。”说完,带着宫人轻轻退出,朱红的木门徐徐地关上。
贞儿看着退出的宫人,宛尔一笑:“蔓儿,今天怎么会说起当讲不当讲的话来,否则外人一听,好像咱们生分了。”
玉蔓环顾了一下,空空无人的房间:“姐姐托蔓儿去说皇子之事,淑妃姐和张公公不久先后自尽,蔓儿也心中甚是不安,思前想后,想起一个事来。”说到这儿,玉蔓凑到贞儿的耳边,轻轻说道:
“皇妃姐,蔓儿那天从淑妃姐的未央宫回来时,看到张公公正向未央宫而来,当看到蔓儿之时,就悄悄躲在花丛之中,侍蔓儿和宫人们过去后,才从花丛中走出来向未央宫而去。那个样子偷偷摸摸,实在可疑。蔓儿想淑妃姐之死不知是否与张公公有关?可惜张公公也莫名地自尽了,未央宫的宫人也都杖杀了,查无线索。”
贞儿的眉头慢慢拧成了一个疙瘩,:“蔓儿,这么大的事儿,为什么不早点说?”玉蔓委屈地撅着小嘴:“这也是一个望风捕影之事,何况,圣上不允许追究,少一事总比多一事强。蔓儿想,或许皇上心中总是有数的,只有皇上是最懂得淑妃姐。”
贞儿轻叹一声:“或许皇上也有难言之隐,此事或许并不简单。”
玉蔓说:“皇子入宫以来,蔓儿听安乐堂的公公们说,张公公经常出入安乐堂照顾小皇子,另外还有废后吴氏……”
“吴氏,这事儿她怎么也参与进来了?”
“吴氏从一开始就参与于其中,玉蔓曾奉姐姐之命几次去安乐堂,都没有见过小皇子,就是让他们藏匿于吴氏的住处。皇妃姐姐,他们为什么藏匿小皇子,不让皇上和姐姐知道呢!无怪乎让小皇子留下姐姐和皇上不容于他的感觉而怨恨皇妃姐姐,又让他感激废后吴氏,将来一旦皇子长大成了大器,他们以恩人要挟皇子,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到时我们却毫无办法。”
贞儿沉吟了一下:“此事皇上可能早已察觉,所以冷淡了淑妃,淑妃性子软弱,胆小,承受不了这个压力,精神恍惚自尽而亡。而张敏害怕事情败露而自尽。皇上不愿深究淑妃之事,且说不要牵连别人,这个别人指的就是吴氏。毕竟,当年皇上年轻血气方刚,这些年沉淀下来,皇上总觉对不起吴氏,所以无意追究,也算一种补偿吧!既然事情如此,不说也罢。只是可惜淑妃了,从诞下皇儿之日起,人们就各自怀着自己的目的算计她,淑妃却不知她只是—枚任人摆布的棋子而已。”
说到这儿,贞儿轻轻叹了一口气:“只是皇家子嗣,多灾多难,以后好好关照祐樘,让他早早走出大人们给他造成的困境中才是。”
玉蔓轻轻挑出一个冷淡的笑意:“皇妃姐姐,别看祐樘年龄小,可是心眼却不小。不知淑妃姐之死和张敏之死,那些狗奴才们说了些什么?我总感觉那小小的祐樘,看咱们的眼光森森的,而且时时对我们多有防备。”
贞儿长叹一声:“祐樘他只是一个六岁的孩童,早年在安乐堂长大,备受艰辛,处境凄苦,现在刚刚过上正常人的日子,淑妃又莫名地殁了,这对一个六岁孩子的伤害有多大?可想而知。只是如果有一些人想利用皇子,在他的身上做手脚,以达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而皇上顾及太多,不愿追究,我们还是要做到心里有数才好。”
贞儿又转念一想:“等到此事过后,请祐樘来这儿用膳,既可让母子关系融洽,又可借机探寻一下祐樘的态度,不管怎样,他还是一个孩子。小孩子结仇不深,只要能及时解开,就不会蓄积在心里,挥之不去。”
玉蔓撒娇道:“还是皇贵妃姐姐想的周到,说的对,不管怎样?祐樘,他只是一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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