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沈时笙放下碗筷,看着
一旁神色苦恼的苏彦,抿起唇偷偷笑起来。
“娘……”苏彦截口道:“说个太早了。”面皮却是微微泛红。
“不早,不早。”苏大娘俨然是志在必得的神情,花白的头发与深深的皱纹里搀着满满的笑意,还不等二人解释,她便起身掀开里屋的布帘,从箱底取出了个红布包,托在手中,小心翼翼地捧过来。
“这些年,彦儿带回来的物什不少,可到底是王府的东西,我拿着心里不踏实,唯独这金簪子是我嫁给他爹那年,他爹亲手打给我的,我紧宝贝着,就想将来给个好姑娘。”苏大娘哽咽着,让沈时笙有些无措,她嘴翕动了几下又不晓得如何接话。
油灯飘忽的光线下,苏大娘直勾勾地看着簪子,“我也知道,我这是强人所难……”她絮絮叨叨的说着,说着当年自己如何碰上憨厚的铁匠,说当年两个人如何建构起一个寒酸却心安的家,说着当年她怀孕在身害喜难受,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硬是把灶台搞的乌烟瘴气,才端出一碗有模有样的鸡汤,说着当年,儿子三岁,家庭的顶梁柱被征兵远走后,就再也没了归路……
当年如果不是活不下去,谁会把自己幼小的儿子卖掉给大户人家当下人?苏彦轻轻笑着,他理解母亲,同时也很庆幸是沈绪初遇见了他。
尽管我们都明了,往事不可追。
沈时笙坐在那里,身体像长了根的树,一句话也说不出,只好任由苏大娘为自己将簪子戴在如云的黑发上,苏大娘的手一直在颤抖,不知道是激动还是感伤,她明显感受到这足金的宝贝格外压心。
她看着苏彦,苏彦也看着她,笑得很勉强,他说对不住。
月华如水,更漏滴盏声,切切回荡在无风的长夜里,银灰色的冷光照在人身上,宛如一条蠢蠢欲动的伤口,撕开了白日表面的假象,在阒寂无人的阴影里肆意长成淋漓的疤。
每个人心里都蛰伏着或多或少的挣扎。
这顿饭吃的不轻松,告别了苏大娘,两个人沉默地走在路上,人声寥寥,只有脚步哒哒作响,显得无限怅惘。其实已经很晚了,这个时候孤男寡女结伴回府邸,难免被人说闲话,沈时笙吞吐了片刻,将手背在身后,道:“你先进,我等下再进,不然给别人瞧见了,难免风言风语。”顿了顿又道:“唔,这金簪子还给你,意义忒重大了,我不敢收。”说着就要去摘。
“别。”苏彦走上前来按住她的手指,皮肤上温热的触感十分明晰。
“你且替我收着,等日后我遇到心仪的姑娘,自会向你讨要,何况我一个大男人拿着金簪子总不是回事儿,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就当再帮帮我,好不好?”
他推着她摘簪子的手,顺势插了回去。
王府的欢闹随着复珅醉醺醺地被搀回了洞房才濒临结束,复季珩坐在前厅的僻静角落,看着台上的舞女,兴味阑珊。不知是谁的衣襟带翻了酒盏,哗啦碎响,睡意全无。他揉揉眉心,起身穿过觥筹交错的宴席,穿过口是心非的敷衍应酬,白衣衫绣苍莲,暗香点缀了心旌摇曳的无眠夜。
这个极有边幅的冷狷男子,无论走到哪里,都是风华绝代,惹人艳羡,没有人知道,这世间,还有什么入得了他烟墨色的眼。
就如同彼时,三个在门口相遇,月倚墙,风拂桑,复季珩站在石阶高处,俯视着晚归的二人,眸光薄凉。
也没人知道,这一刻他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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