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汪汪的眼睛里,竟透着湿漉
漉的委屈,“那你陪我玩。”
“就依他罢。”被裴朗搅得心烦,书读了几行就再也读不下去,他索性看看,这小子非要留下沈时笙究竟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只见裴朗窝在沈时笙怀里,问她:“以后我能不能天天来找你们玩?”
“能啊。”
“那明天我也来,好不好?”虽是问句,但语气却是笃定的。
“嗯,好。”
“姐姐,你说小侯爷为什么不跟我们一起玩?”声音还刻意压低了一点儿,生怕被复季珩听到,没瞅见旁边的人墨笔一顿,正屏气凝神的听着。
“小侯爷是大人,自然不玩这些。”她笑眯眯地将裴朗抱在凳子上。
“那他小时候也玩么?”又压低了一些,复季珩冷眼一瞥,那两人就像在窃窃私语,房间阒静,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压低嗓子说话有用?
复季珩小时候?沈时笙抱着裴朗的胳膊挪了挪,歪头回忆起来。
他小时候也不玩,自己和弟弟还在院子里撒丫子乱跑的时候,他多半是抱着手臂,目不斜视地看风景,或者就坐在醉风亭里吹笛读书,练字绘丹青之类的,有一次她还抢走他的宣纸,想看看他画了什么,可惜净是些梅兰竹菊,鱼虫花鸟,凭空杜撰的假山假水都画的真真儿的,偏偏自己这么个大活人站在边上,他却从不肯给她摹一幅,是以,为此还暗自别扭了几回。
现在想想,那时候他复季珩委实有先见之明,将二人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如此划分干净。如今看来,若能成全他与生俱来的清绝无双,她倒也心甘情愿地沦为世俗混沌的陪衬。
尚算大功一件。
“他多半是爱那些文绉绉的东西。”
“这样嘛,那我跟小小侯爷玩不来!我不喜欢文绉绉的东西!”裴朗掰着手指,思索一阵,仰起小脸一副毅然决然的模样,“我以后是要当大将军的!”
噗,小小侯爷,还真是个可爱的叫法,沈时笙见复季珩脸微僵,显而易见想笑,又憋得辛苦。
遂温温柔柔地哄他道:“好好好,当了大将军以后平定战乱,奴婢就去城门口迎您凯旋。”
“拉钩!”又皱着眉毛想了想,复道:“要不等我过几年长大了,就娶你过门当媳妇儿!”
“当媳妇儿就是陪您玩的?那苏彦都能给您当媳妇儿了。”巧苏彦推开门进来,听闻沈时笙这一番话,惊得姜汤都端不住。
“沈姑娘你又开我玩笑。”
“小少爷,等到您长大了,奴婢也老了,您不会喜欢一个老太婆的。”被他的天真给逗乐了,沈时笙抚摸着他的额头,光洁圆润,嗯,是个机灵像。
“可是我现在喜欢你呀。”
“这种喜欢和您娶媳妇儿的那种喜欢不一样。”喜欢一个人的喜欢,没有理由,可仔细想想,他的一颦一笑,随便挑出一瞬,都能说出与众不同的门道来,满心的喜欢,哪里都喜欢,他的存在全部都是喜欢的理由。
没有理由,又处处都是理由,这样的喜欢,解释不明白。
“怎么不一样?”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她,大有不满意不罢休的意味在里面。
她耐心的说道:“如果,苏彦是姑娘,您是不是也愿意娶他过门呢?”
“愿意的…吧。”似懂非懂的样子,裴朗瞅着苏彦点点头,把苏彦吓得一愣,手中的姜汤又端不住了。
抬起脸又是一头雾水,“那怎么样的喜欢才能娶媳妇儿?”
“唔……”思忖片刻,尝试用最简单的语言去解释给他听,“大抵是,就算不玩游戏了,您也喜欢和她在一起,她也喜欢和您在一起。”
裴朗恍然大悟的样子,欢快道:“小侯爷不喜欢玩,姐姐喜欢玩,可是你们也在一起,”灵动的眼珠在复季珩与沈时笙之间打量了几回,终于下结论,“那姐姐也喜欢小侯爷吧?”
无懈可击的推论。
轮到她傻了,这这这,这么小就如此鬼道,长大了要祸害多少姑娘哟。
复季珩支着下巴,挑一抹笑,看她。眉目如画的一张面皮上,深邃的瞳仁点染了一卷山水,剔透而缱绻的烟墨色铺天盖地的涌来。案几上腾起沉香,缭绕不断,那一刻她一定是被什么蛊惑了,满耳听得裴朗不住口地问,喜不喜欢?我说的对不对?
而后,在这深沉的香味里,轻声说了喜欢,无意间带出的真心,收不回,她以为复季珩听不见。
这场雪,在不知不觉间,就停了下来。
裴朗兴高采烈地推门跑出去,靴子陷入雪里,咯吱咯吱直响,许是兴奋过头,他屁颠屁颠地围着复季珩打转。万籁俱静,席卷了雪沫的风灌入鼻翼,是冬季特有的清冽气息,沈时笙忙不迭地跟出去,怕裴朗摔坏了,长长的发扬散在雪白的视野中,复季珩望向庭院,她穿着碧罗裙,是天地间唯一的风景。
“不是要玩么?”倚于门框,唇畔衔一丝弧度,他道:“去躲起来吧。”
听闻此言,裴朗呆了片刻后,突然乐得受宠若惊,“姐姐姐姐,小侯爷陪我玩是不是也喜欢我呀?那我是不是可以娶小侯爷做媳妇儿啦?”
苏彦手中的姜汤这回真端不住了,沈时笙见状前仰后合地笑岔了气。
彼时天际重云扯开了晦暗的缝隙,金丝洒落一线,她瞧见雪上流光熠熠,和着复季珩勾起的唇角,宛若梦境旖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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