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君子得不能再君子的复
珅竟娶回了容汀。
“我们这种王府子弟,婚姻大事不由自己,”数不清到底叹了多少口气,他颇感慨:“下辈子投胎,定要做个平头老百姓。”
复珅起身,隔窗户纸瞧了瞧天色,拿下外衫重新披回身,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都不怎么轻松,“趁天早我得走了,还需两个时辰回去。况,纳妾也不是小事,一旦关乎堂上势力……呵,说这些作甚,说这些给你只徒增你的烦恼罢了,不说了。三弟,你好生养眼睛便是,我择日再来。”
再来…再来又是满腹的扰心事。
他出门,被日光照的睁不开眼,定定神见沈时笙正拿着小刷给自己那匹枣红马刷毛,她袖子挽得高,露出消瘦的小臂,马儿通人性,尾巴扫了扫水桶,扬起水花,像和她逗趣,又圆又大的棕色眼睛和善地打量着沈时笙,沈时笙笑眯眯地摸它的耳朵,它便拿头去蹭她的手……
所以说真羡慕三弟。
“时笙。”
“世子。”她看他出来,忙整理了仪容,解下袖子福一福,毕恭毕敬的。
复珅扶起她,微微笑道:“不在王府,不必拘着礼节不放。”
“是。”想来她忙活了许久,两鬓的发丝软趴趴地贴紧她被晒得泛红的面颊,黑亮的眼睛一笑就弯弯的像月牙儿,这神态与她儿时没有改变。
“该道谢的是我,这粗重的活怎么好让你一个姑娘做了?”
沈时笙抹开额头的水珠,摇摇头道:“山路泥泞潮湿,瞧它四肢脏的厉害就寻思擦洗擦洗,哪晓得一做便停不下来,正巧苏彦去捡干草喂它,世子要等他回来么?”
“不了。”他为她别了一束散发于耳后,容色和蔼,眼神温柔。
“那山路小心。”退一步,让开了小道。
“好。”他待她一如当年。
风乍起,摇落一树繁花,绵暖的气流卷着香味袭拂而过,朵朵瓣瓣,千娇百媚,恍若红雨纷飞,沈时笙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山门外,就着草势茂盛的坪地坐下去,心想苏彦拣草拣到哪里去了?她绕绕发酸的肩膀,随意瞥了一眼,竟看见复季珩。
他稳步朝她行过,眼睛里折了太阳的光泽,碎碎的亮斑流转其间,几乎使沈时笙错觉他是看得见自己的。于是忘记去扶他的手,就那么呆呆地坐在地上,呆呆地看着他,掌心无意识收紧,抓住了一把青青草,直到它们擎不住她使力,一根根从土层里崩断。
“怎么不说话?”
“你的眼睛好了?”
“我今天喝药了,虽然不见效。”
“唔…瞧这架势,像看见了似的。”
“没有。”
“那如果看见了,务必要告诉我。”
“嗯。”
“务必要第一个告诉我。”
“我晓得。”
复季珩坐在她身边,沈时笙感觉春天依稀走到了末端,迫近的暑气覆盖在皮肤上,好似可以燃烧,尤其它眉心的朱砂,更是红的像一颗火种。
“容汀无法生育,爹筹划给大哥纳妾。”将王府的事简明扼要地描述给她。
“是么,世子挺伤神吧。”
“你不恨她?”语气静静的,他转头‘看’她,烟墨色的眼眸里透着纯粹的光影。
“我该恨她,只是不知为何,知道她喜欢你才这样,又觉得有些同病相怜。”
“那你现在在想什么?”
“什么都想,除了她的事。”沈时笙盯着红艳艳的芍药花,略有点儿困倦,红花碧叶一团团一簇簇,张扬明艳的放肆而漂亮,清风吹拂,继而荡起一股子香气,却不是花香,是衣香,复季珩身上惯有的沉香味,很安心。
“说一个来听听。”他放平一条腿,蜷立一条腿,这样子自在而舒服。
“想听?”扫过他俊美精致的五官,她小声说:“想睡觉算么。”
“…睡吧。”复季珩没什么别的反应,她只当他允了,起身就要回房,不料被他攥住手心。
“诶?”见男子慢慢抬起脸,表情绷紧,仿佛她自己犯了什么错似的。
他与她交握的手稍稍施力,拉她坐回去,最后轻咳一声,道:“睡吧。”仍是同样地回答。
“睡这儿?”
“睡是不睡?”这下连语气都绷紧了,复季珩挑挑眉。
突然弄懂他着实婉约的意思,沈时笙手误无措了会儿,歪头去看他,没看出大变化,便掩唇笑了:“睡。”
日光映乱飞花,山亭飘飖了云霞,弥望之际,万翠浓合欲滴,峰岚伏势横拖千里外而不止,宁和的气息萦纡鼻尖,沈时笙枕入复季珩的肩颈,阖了眼,一切美景都收进梦境。
“傍晚前记得唤我起来。”
“我知道。”一朵半绽的绯红初蕊跌落在他指节,他拈起玩嗅,语罢,顺手将花簪在她发侧。
她模糊听得,这第三声满是平稳与妥帖,极动听。
“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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