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狗也没有叫,只一头黄牛系在路边的一棵树下,懒懒的望着我垂头丧气地走回来。
家里父母在等我吃饭,一张油渍笨重的木桌上,放着碗油腻腻的漂着猪油渣的黑色炸酱,红色的旧塑料篓筐里放着**的蘸酱菜,空气中充斥着难闻的酱味。
灶塘里燃烧的木头瓣子在高温下发出清脆的爆裂声,开门时随风倒出火苗涌出青蓝色的烟。
父亲坐在炕上抽烟,报纸卷成的土烟气味浓烈刺鼻,呛得我进门就连连咳嗽,母亲在外屋地灶塘上大铁锅里盛饭,正在用铲子戗贴在锅底的厚锅巴,听到咳嗽声就开始抱怨:“老头子,把烟掐了吧,等儿子走了再抽。”
父亲用唾沫把烟沾湿放进烟灰缸里,招呼我上炕吃饭,母亲端过来一盘摊得焦黄的鸡蛋放到桌子上,略带歉意地笑着说:“快吃吧,吃完了就去城里姨家住一宿,明天坐车回学校。”
我默默地点头夹起块鸡蛋放到父亲碗里,低头拿筷子猛往嘴里扒拉饭,父亲笑着喝了口酒把鸡蛋放入嘴里,从身后被垛里掏出一个蓝布包递给我说:“这是六千块钱,一半交学费,一半留着吃饭,出门在外别亏了自己,钱不够就给家来个信。”
“够了。”我低声说。
这里说起来是屯子,东一家,西一户,散散落落,各占弹丸之地,只有那贯通全屯的羊肠小道,像瓜藤一根,连绵逶迤,把这一户户人家串在一起。
我顺着河边低头散步,想最后再走一遍这条心仪的小路,身边流淌的河水清澈见底,明镜般的水面偶尔泛起几道涟漪或是小小的涡旋,倒映在水里的泥岸和岸边成排的杨柳,在水面上晃成灰暗的一片。
前边不远处就是张老杆家的院子,白狐狸还挂在篱笆墙上一动也不动,张老杆弓腰驼背站在院子里,手里拿着刀比比划划嘴里还不住嘟哝,看着马上就要动手的样子。
我跑过去大声嚷:“别杀它,我买了。”
张老杆笑呵呵地接过去三千块钱,从篱笆墙上解下白狐狸递给我,我把它抱在怀里抚摸脊背安慰它,它挂了那么久皮毛还是那么顺滑,细长的眼睛慢慢睁开看着我,很快就又害羞似的合上。
“放心吧,它死不了。”张老杆说:“这畜生命硬的很。”
我点点头说:“我买狐狸的事别让屯里人知道,特别是我的父母。”
“晓得了!”张老杆说:“我收了你这学生仔这么多钱,也怕屯里人背后戳我脊梁骨。”
我抱着狐狸走出院子。
柔和的微风,飘送着水流泥土和苦艾草的气味,吹动河堤杨柳树上还没完全落下的叶子,平坦的河边草地上,满目尽是黄叶和枯草。一身灰毛白斑的狍子在密集的灌木丛中来回溜达着脱毛,看到我走来竟傻傻的望着我不跑。
白狐狸在我怀中睡着了,闭着眼发出轻微的鼾声,我蹲下身轻拍脑袋把它放下来,它一骨碌翻个身站起来望着我,过了好一会儿,它狭尖的脸才摇了摇转身朝着森林的方向快速跑去。
我回到家洗把脸若无其事地拖着母亲整理好的行礼箱出门坐车,临上车母亲又塞过来几十块钱让我路上渴了买水喝。坐在车里看着他们两个人站在路边久久挥手眺望,心里就忍不住阵阵酸楚。
进城下车找了家靠火车站近的便宜旅馆住进去,把行李推到床底下就出门买了两盒桶装方便面和一大瓶矿泉水回房间,径直走回来锁上门吃饱喝足了就盖上被子闷头睡觉。
大姨家我没去,穷人不登富家门,受不了他们家人冷嘲热讽的窝囊气,还不如找个小旅馆住花点钱图个清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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