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车夫见她脸色苍白,嘴唇更是白得没了血色,当真病了,于是说道:“那你上来吧。”杜若道了谢,坐上马车。车夫又说:“你找块布,遮住口鼻。”
杜若问:“为什么?”
车夫说:“神医说瘟疫会通过空气传播,用布包住口鼻能预防传染。”
杜若心想:“什么空气、传播、传染的,那是什么?唉,不管是什么,莫姊姊说得总不会错。”当下找出手帕,蒙住口鼻。
车夫又说:“手帕太薄了,不管用。多弄几层布。”
杜若又在包袱里翻找,可实在没有多余的布,最后只好从一件衣服上撕下大片布料,折成好几层,蒙住口鼻,然后问道:“大哥,你可知神医现下何处?”
车夫说:“神医暂居灵隐寺里,你可以去那里找她。不过白天她大半不在寺中,而是外出行医。”
杜若心中一喜,暗道:“总算打听到莫姊姊的所在了。”忙向车夫道谢。她的头越来越晕,身上冷汗越来越多,胃部泛恶欲呕,难受极了。她无力多说什么,当即背靠马车厢壁,闭目养神。
马车摇摇晃晃地向前行驶,似乎永无止休。杜若觉得这段路好漫长,她的身子好难受,有好几次她都觉得自己快要支撑不下去了,可一想到莫姊姊,她又强打精神,苦苦忍耐。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她快晕过去时,马车似乎终于停下来了。一个既遥远又空洞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我就送你到这儿。从此处向前走半里,就到灵隐寺了。”说话的似乎是车夫。
杜若睁开眼睛,发觉前面白茫茫一片,什么也看不见。她挣扎着下车,忽然腿脚一软,差点栽倒在地。她强撑着身子站定,一步步地向前走去。此时她听不到周遭的声音,看不见前方的道路,只觉身上乏力之极,寒冷之极。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好像踩在棉花上似的,随时都会摔倒。此时此刻,她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走下去。也不知走了几十步,或是几百几千步,她终于栽倒在地,晕了过去。
昏睡中她觉得好像有人喂她喝药,苦苦的好难喝;接着又将湿巾贴在她的额头,凉凉的好舒服。她想睁开眼睛看看,可就是办不到。不一会儿,她又失去意识,什么都不知道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忽然听到一阵诵经之声,庄严肃穆,沁人心脾。她慢慢清醒过来,睁眼一看,见自己睡在一间厢房里,屋中陈设极为简朴,一股淡淡的檀香味飘进鼻腔,一阵悦耳的铃铎声传入耳中。她心中一动:“我睡在寺庙里。”随即想起自己晕倒前是去灵隐寺找莫姊姊的,看来这里应该就是灵隐寺了。她见外面光线暗淡,也不知天快黑了还是快亮了,不禁心想:“我睡了多久了?”挣扎着想坐起来,可浑身绵软无力,试了几次,都没能成功。
又过了一会儿,外面完全黑了,月光透过窗纸窗缝照进屋中,暗淡而朦胧,她不由得心想:“原来到晚上了。”她想到外面去看看,努力用双臂撑床,又试了几次,终于坐了起来。
就在这时,忽听吱呀一声,房门被人推开。她心脏突地一跳,连忙转头看去,却见一位十三四岁的小沙弥手持烛台走进屋中,不由得一阵失望。
那小沙弥见她坐在床上,忙道:“施主醒了啊?”
杜若点了点头,问道:“小师父,我怎么会在这里?”
小沙弥道:“林居士中午来敝寺时,发现施主昏倒在寺门外,就将施主背进寺中,请莫居士医治。”
杜若问:“林居士是谁呀?莫居士就是神医吗?”
小沙弥道:“林居士名叫林逋,常来敝寺和住持禅师谈论诗词佛法,是位道德高尚的隐士。莫居士就是神医,外面人都这么称呼她。”
杜若忙问:“神医此刻在哪?”
小沙弥道:“莫居士随同玄济大师、敝寺众位师父做晚课。”
杜若说:“哦,原来如此。请问小师父,晚课何时结束?”
小沙弥道:“还得一阵儿。施主,莫居士吩咐了,说你中暑了,身子虚弱,教我好生照顾你。施主饿了吧?我去给你端斋饭和汤药。”说完不待杜若回话,就径自出门而去。过了一会儿,他端着食盘走进屋子,将饭放到桌子上。
杜若歉然道:“麻烦小师父了。不过我没食欲,实在吃不下。”
小沙弥道:“那怎么成?吃饱了肚子,病才好得快啊。”
杜若不愿拂了他的好意,只好挣扎着下床。小沙弥连忙上前相搀,将她扶到桌边坐下。杜若问:“小师父吃过晚饭了吗?”
小沙弥道:“我吃过了。施主快吃吧,一会儿凉了就不好了。”
杜若只好强忍着胃部恶心欲呕之感,喝了一碗白粥,吃了几口素菜,说道:“我吃好了。”
小沙弥见她好歹吃了点东西,就不再强求,说道:“把药喝了吧。”
杜若端起药碗,喝了一口,觉得味道很怪,实在难以下咽,忍不住问:“这是什么药啊?”
小沙弥说:“这是白虎汤,是用石膏、知母、粳米、甘草煎熬而成,主治阳明经病症,清热消暑,治疗中暑最是有效。”
杜若微笑道:“小师父挺渊博的!”
小沙弥摸了摸头,笑道:“这都是莫居士教的。”等杜若喝完药,小沙弥收拾了碗筷,说道:“施主早些休息吧。明日一早,病应该就好啦。”
杜若已睡了半天,此时身子虽然乏力,可全无睡意,很想出去走走,看能不能遇见莫姊姊,然而她又不愿麻烦别人,思索再三,只好作罢。
小沙弥又扶杜若躺回床上。杜若见他要走,忽道:“我叫杜若,不知小师父法名如何称呼?”小沙弥道:“我叫清源。”杜若道:“清源小师父慢走。”清源合十行礼,转身走出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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