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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声音过后,整个山洞里面就变得静悄悄,安静的能够清晰的听见我和张哈子的呼吸声。我看着那双阴鞋。我问张哈子。穿还是不穿?
他讲,穿撒。反正你脚上都有二十三双老,哈怕多穿一双?再讲老。你没听到他讲廿四阴孩乱天命?
我讲。那是么子意思?
张哈子讲,老师,你再一次问老一个很有水平滴问题……
还没等他讲完。我就急忙打住他,因为我晓得,他一般讲出这话。就表明他自己也不晓得。我讲,你不用讲老。我穿就是。
于是我脱下鞋子,把那双阴鞋穿上。当我穿上第二只鞋子之后,脚刚落地,我就看见地面上一个白色的八卦一闪而逝。紧接着。脚上的那双阴鞋竟然也消失无影无踪了,就好像从来没穿过一样。我和张哈子大眼瞪小眼瞪了一阵。都没有任何异常发生。
张哈子打破沉默讲,哈是把你自己孩子穿到,你脚上这股味道,不是我讲你,真滴是辣眼睛!
当我穿上自己鞋子的时候,那些趴在地上的纸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也开始燃起一道道绿色的火焰,使得整个山洞先是一片绿色,最后恢复黑暗。唯独坟前左侧的那里,还有一小堆的篝火在将熄未熄。
过了几个呼吸之后,我才想到,这个声音我以前听见过,还是在重庆医院太平间地下四楼的时候,我舅公就是用这声音骂张渐和我爷爷的。这应该才是我舅公原来的声音,只不过它变成纸人之后,声音就彻底的改变了。
一个人,连自己的样子没了就已经是一件很悲哀的事情了,而我舅公不仅仅没有了自己的模样,连自己的声音都没有了,我已经不能够继续想象,这该是怎样的一种悲哀?几十年来,一开口说话就是另外一个声音,我不知道他是不是都已经快要忘记他自己的声音了。
我突然想到一个画面,漆黑的山洞里,我舅公应该就坐在我奶奶现在这座坟的位置上,没有丝毫的光线,下面的那些台阶上,趴满了密密麻麻的黑猫,可惜颜色也和这山洞的色彩一样,只能看见一双双绿幽幽的眼睛。我舅公就那样坐在这里看着它们,它们也就那样安静的看着我舅公,没有任何声音,一天又一天,一直过了六十年!
莫名的,我一阵心痛,我觉得我舅公一生都是绝望的。他和刘桑祎不一样,但是却又是那样的相似,似乎只有死,对他们两个来说,才是最好的解脱。
我问张哈子,我舅公会上天堂吗?
张哈子看了一眼四周,说了一个字,会。
我知道张哈子这是在骗我,因为在他们匠人的世界里,根本就没有什么天堂一说。天堂这种说法,是外国人才有的,在我们国家,不兴这一套。但我还是宁愿相信他说的话是真的。我不知道我舅公一生中有没有做过什么坏事,但是就他对我做的那些事而言,他绝对是一位慈祥的长者。如果真有天堂,我希望他在人间受尽了这么多苦难,能够去那里享福。
正在我悲伤的时候,手指突然一阵刺痛,我低头一看,张哈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用竹签在我的左手食指上扎了一个孔,然后滴一滴血在蒲扇上面,再一把抢过蒲扇,翻来翻去终于看见了上面的那两行字。
我以为张哈子会很震惊,却没想到他看完之后他就把蒲扇扔给我,捏着我的左食指,挤出一滴血来滴在一个小小的竹筒上面。等那滴血滴上去之后,张哈子一挥手,一张白色的纸贴在我的手指上,那个伤口立刻就没了。而张哈子自己则是走到小篝火旁坐下,拿起小篾刀开始雕刻起来。
我问他这是在干嘛?他讲,你不是想让你舅公上天迈?他魂魄困到这里头,啷个上去?
我讲,我舅公滴魂魄还在这里?
他讲,屁话,不到这里难道哈能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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