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盛仓村祠堂。八路军补充团团部。几盏煤油灯闪亮着。
于根山、政委、黄忠德和方济仁围坐在桌边。政委不安地问:“方连长,这个飞云寨的寨主方路生是不是土匪啊?你对他了解得多吗?他的政治倾向是怎么样的?”
方济仁想了想说:“方路生好像不应该算是土匪吧,倒像是绿林好汉。其实他也是贫苦出身,父母早亡,在林安县火车站卖苦力,或是打短工,他还有个妹妹叫方路青,五六岁的时候被我爸爸接进我家生活。他妹妹十五岁上中学那年冬天的一个傍晚,被县城天门会会长抓走做小老婆,准备第二天结婚。当天深夜,方路生潜入天门会杀了会长,救出妹妹送到我家,我爸又把方路青送到北平继续上中学。方路生为了躲避天门会的追杀和警察局的通缉,自己逃进玉峰山里落草为寇。我听说他手下那一帮兄弟也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我还听说他们只是劫富济贫却从不欺负老百姓,也帮过民兵,还给八路军送过情报。他们杀鬼子汉奸,也打国民党,可他们从来不打共产党、八路军。我觉得方路生是个不好也不算太坏的人,而且他根本就不懂政治、没有什么政治倾向,但是他愿意保护、帮助老百姓……”
参谋长、一营长、三营长、各连连长、教导员、指导员等人陆续走进祠堂,坐在了于根山和政委的周围。于根山点着烟斗吸了一口,左右转头看了看说:“除了牺牲、负伤和还没有归队干部以外,咱们团连以上的干部都到齐了。现在我们继续开会,在研究确定突围方案之前,我先宣布一个决定,撤销方济仁同志二营六连连长的职务,立即交出武器。现在咱们团的伤病员比较多,团卫生队人手不够,方济仁暂时去团卫生队协助工作,同时把参加过国民党军的经过详详细细地写出来,等候接受组织的审查。”
方济仁一愣,满脸委屈,大声地问道:“团长,这、这,为什么啊!我犯了什么错?我刚刚干了半天,为什么撤了我的连长职务,还要把我调离作战部队?”
“为什么?为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于根山语气强硬地说。
方济仁低声下气地连连乞求:“团长,连长我可以不干,但是你不能让我离开六连啊。现在我军身处绝境,陷入重兵强敌合围之中,一场大战、恶战是不可避免的,我怎么能离开作战部队呐?团长,求求你啦,你就把我当做普通士兵让我留在六连吧,让我参加战斗。我所有的经历我一定向组织彻底交代清楚”
“不行!组织的决定是不会改变的。方济仁,执行命令!拿着,这是调令,去卫生队报到。”于根山指着方桌上的调令说。
方济仁极不情愿地摘下驳壳枪放在桌子上,伤感无奈,有气无力委屈地说:“是。团长,你会为你的决定后悔的。”
“后悔?哼!改变决定我会更后悔。你赶紧走吧。”
方济仁站起身来拿起调令看着于根山说:
“团长,天亮之前,鬼子是不会发动进攻的,应该在天亮以后。团长,夜里千万不能从村西突围,那里一定会有日军重兵埋伏。现在最要紧的是抓紧时间在村里找到通向村外的地道。我、 我走了。”说完满脸沮丧地走了。
“站住!”黄忠德起身厉声喝道。“团长,不能让方济仁去卫生队。我认为应该立刻单独关押方济仁,派警卫连的战士严加看守,防止他逃跑,直到组织调查清楚为止。”
方济仁走到黄忠德的面前双目圆睁怒视着他,忿然质问:
“黄主任,你要干什么?!为什么要关押我?!我犯错犯罪了吗?我是俘虏吗?没有向组织及时交代我的履历确实不对。但是,这绝不是我有意隐瞒。我是在战场上参军的,从那以后几乎天天行军打仗,哪儿顾得上啊?黄主任,你是怕我逃跑吗?还要派兵看押?用不着。团长,你现在枪毙了我多省事儿啊”
黄忠德:“方济仁,你不要狡辩,怎么处置你不需要向你解释。你必须端正态度,服从组织决定,老老实实地交代你的问题。”
“笃笃笃”于根山用烟斗敲了敲桌子:“你们俩都不要再说了。方济仁,我命令你马上去卫生队报到。”
政委:“团长,我看这样吧,立刻撤销方济仁同志的连长职务,交出武器,但是不要关押,让他留在团部做一些一般性的工作,比如抄抄写写呀、打扫卫生呀,同时接受组织审查。”
黄忠德当即坚决反对:“不行!政委,这样不行。方济仁必须单独关押,隔离审查。否则会出大问题的。”
“啪!”于根山拍案而起,果断说道:“不行!坚决不行!我是团长,最终决定权在我这里。现在,我们有那么多的伤病员急等着救治,可是卫生队就那么二十几个人,一个人顶八个人用,忙得团团转,还是忙不过来。你们不知道吗?啊?!走!方济仁,你马上走,现在就去卫生队报到”
黄忠德嚯地站了起来:“团长、政委,方济仁不能走!”
方济仁拿去桌上的驳壳枪,打开机头后举到于根山的面前:
“团长,你们不要争不要吵了,也不用那么麻烦费事儿了。来,现在就把我枪毙处决了吧。我毫无怨言。”
于根山:“嗯?小方,你这是干什么?谁说要枪毙你啦?快放下枪!当心走火伤人。”
方济仁:“哦,团长心软下不去手。政委,你来吧。”
政委微笑着抬起右手轻轻地拨开方济仁递到面前的驳壳枪。语气缓慢但却威严地说:“小方,不要这样,你先把枪放下。有事情谈事情,有问题谈问题,不要动不动就掏枪嘛。”
“哦,政委不忍心下手。黄主任,只有麻烦你喽。来吧,给我来个痛快的。”
黄忠德:“我可以这么做,但不是现在。”
“你们都不愿意动手,那我自己来吧。”方济仁举起驳壳枪对准自己的太阳穴,右手食指紧扣扳机。
于根山大声喝止:“小方,你、你不要乱来啊。”
黄忠德:“方济仁,你不要耍混啊。收起你这种吓唬孩子的小把戏。”
于根山指着黄忠德气恼地说:“坐下!黄主任,你再说,我先撤销你的职务!”
政委无可奈何摇头叹气,众人纷纷劝解。方济仁愤怒地瞪了黄忠德一眼后沮丧地走出祠堂。
“团长,你们先开会,我出去办点事儿,一会儿就回来。吴参谋跟我一起去”说完,政委、吴参谋起身离开团部。黄忠德也跟着走了出来。
祠堂院里。团部干事邓俊生与马富财在院子角落里小声交谈着。方济仁低着头脚步沉重慢腾腾地向祠堂院外走去,马富财正要迈腿走上前去,看到政委、吴参谋急匆匆地走了出来,立刻原地不动。政委、吴参谋刚走出院子,黄忠德带着两名背着步枪的警卫连战士快步走出祠堂,赶到已经走到院子门口的方济仁的身后。
黄忠德声音低沉威严地说:“方济仁同志,请不要走。”
方济仁停下脚步转回身,疑惑不解地看着黄忠德和他身后的战士问道:“黄主任,还有什么事儿吗?”
“是的,我有事找你,请你跟我来一下。”
方济仁跟着黄忠德沿着祠堂东墙与院墙之间的通道向后院走去,两名战士紧紧地跟在方济仁的身后。邓俊生、马富财悄悄地、蹑手蹑脚跟在后面。黄忠德带着方济仁走进厨房旁边的一间空置的屋里,黄忠德掏出火柴点着煤油灯,看着方济仁严肃地说:
“方济仁同志,我们补充团已经被日寇重兵四面合围,部队伤亡减员一多半,弹尽粮绝,医药用尽,战士们极度疲劳。现在的危险处境和极端困难我不说你也很清楚,而你的履历和身份又不清不楚的。所以,你的问题相当严重啊,这样就有必要对你进行严格彻底的审查和甄别。请你相信,我们绝对不会冤枉好人,但是更不会放过坏人,这么做不但是对补充团全体官兵负责,避免更大的损失,也是对你个人负责,这是我党我军的政治原则和组织纪律。方济仁同志,你能理解支持吗?”
“黄主任,你说的我能理解,我一定支持配合审查、甄别。”
“好。请你在审查甄别的过程中要端正态度,不要有抵触情绪,更不能有反抗的举动。方济仁同志,你能做到吗?”
“能。我能做到。”
黄忠德转身对身后的两名战士威严果断地命令道:
“你们俩个现在把方济仁捆起来!绑在柱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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