诉他,想把这份真正的心意传达给他——
她,是喜欢他的!
一路跌跌撞撞地狂奔至毓庆宫,但临近宫门前,陶沝又猛然停住了脚步。不是因为丧失了迈步入内的勇气,而是她意外地瞥见一抹极为眼熟的大红色身影此刻正站在不远处的宫墙转角处,一个耳熟的声音也随之凌空传来——
“你把这个送去给他/她,别叫其他人发现,最好是换个脸生的送去……”清亮、沉稳的声线自转角处淡淡响起,陶沝不难听出这是出自那位太子殿下的口中。
“嗻!”紧跟其后应声的那个公鸭嗓显然也同样令人熟悉,是小太监尚善的。“除此之外,太子爷还有其他什么话要交代奴才传达么?”
“不必,他/她看到这个东西自然就会懂的……”某人答话的语气依旧淡淡,听起来仿若漫不经心,但细细品味,却不难觉察到其中的坚定和不容置疑。
“嗻,那奴才就先行告退了!”尚善说完这话就再没了声响,取而代之的,是转角处响起了一阵脚步声,是朝着陶沝所在的反方向远去的,而后,便渐渐恢复了寂静。
陶沝一动不动地伫立在原地,两只眼睛一眨不眨地死死盯着不远处的转角。直到那抹大红色的身影打着伞缓缓从宫墙另一端的阴影处走了出来,然后,慢慢变得清晰——
果然是那位华丽丽的太子殿下!
那一瞬间,陶沝忽然觉得她这一路跑来的辛苦全都没有白费,上天还是待她不薄的,至少,成全了她此刻的心愿,没有让她错过今晚这个最佳的表白时机……
太子显然也没有料到会在这里遇上陶沝,撑伞的手当场一滞,而后顿住了脚步。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近在咫尺的身影,神情似是有些不敢置信。
陶沝亦静静地注视着眼前的他,眼眶里不知不觉蓄满了滚烫的泪水——
四周一片灰蒙蒙的,没有一个人,因为天下着大雪的缘故,连守门的侍卫都暂退到了宫门内。加上天色昏暗的缘故,没有人会特别注意到这个死角。
两人立在原地默默对峙。
借着道旁的宫灯,他没有错过她此刻眼角沁出的点点晶莹。原本还饱含错愕的目光在顷刻间化为了满满的怜惜。
蓦地——
他扔掉了手中的伞,就那样快步地朝她冲了过来,双手一把捧起她的脸,深深地、狠狠啃噬着她的红唇。他吻得是那样的霸道,唇舌交缠间,就像是要把她整个身体里的血液都给点燃、加沸,直至炸开……几乎让她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这样火热激情的吻,让陶沝内心终于意识到一个铁证般的事实,他是喜欢她的,至少此时此刻,他是深深地喜欢着她的,甚至,说是爱也不为过……
因为没有一个人会用这种方式去吻一个自己不爱的人,即便是演戏也做不到。因为那种感觉是骗不了人的,更骗不了自己!
眼泪不由自主地滚出眼眶,顺着绯红的脸颊一颗接一颗下滑。
陶沝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哭,或许,这只是无意识的本能反应。但,她心里却又异常明白,这绝不是委屈和哀怨的泪水,而是……
“好了!别哭,我不碰你了……”
感觉到她颊边的湿润,他原本强吻的动作也跟着慢慢停下,但他并没有立刻放开她,而是贪恋地在她的前额处再度留下了一个濡湿而绵长的吻,然后才抬起头,深深地凝视着她的眼睛。那双如琥珀般的丹眸里闪烁着一种说不出的幽暗光芒,就像是在努力克制着什么。良久,他终于恢复了原本正常的神色,直起身,用喜服的衣袖轻柔地为她一点一点拭去眼角的泪水——
“回去吧,别再这样一个人跑出来了,也别再用这样的表情看人了,我不是每次都能像现在这样强迫自己忍住的……”
说完,他立即背过身去对着她,宛如叹息一般地轻轻吐出话语:“你走吧……”
如果换作是以前他这样说,陶沝或许会听话地立刻离开,可是这一次,她非但没有走,反而还主动伸手扯住了他的衣袖,咬音清晰地一字一顿:
“……如果我给,你还要么?”
陶沝滞了一会儿,终于将自己的手递给了他。
这时候,等在一旁的小厮毛太殷勤地递上了手里的伞,九九接过,将伞罩在两人头顶,拉着陶沝慢慢地步入了雪地。
洁白如鹅毛般的雪花依旧扬扬洒洒地漫天飞舞。一片一片,遮住了红墙绿瓦,掩住了庭院宫道,几乎将整座紫禁城都溶成了一色。
九九牵着陶沝在这片白茫茫中缓缓前行。他的掌心很暖很暖,但可惜问出的话却让人感到冰冷至极:“遥儿,你……果真已经想通了吗?”
陶沝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正直直地望向前方,复又低下头:“董鄂想不想得通其实都无所谓吧?反正,即便董鄂现在说我和她之间最多只能留一个,九爷应该也还是会坚持娶她的吧?”
“遥儿,你——”听到这话,九九牵着她的手立马一松,他顿住脚步,低头深深地凝望着她的眼睛,语气微沉,郑重起誓:“爷知道你不喜欢她,可爷这样做也是逼不得已……爷终究是为了你好,她就算进了门也影响不了你的……”
是吗?真为了她好?还是为了整个八爷党的利益?她又不是傻子!虽说她那位名义上的父亲不受皇帝宠信,也没有索额图麾下权倾朝野的势力,但至少目前也是个正黄旗满洲都统,对八爷党来说还是有一定利用价值的!所以,他们想要借此机会拉拢他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只可惜,她却不是当中那个能起到关键作用的筹码!
想到这,陶沝不由地掀了掀嘴角,毫不客气地反问:“能想出那种方法借机上位的人,九爷真觉得她会在进了门之后就一直安于现状么?”
九九显然没想到她会这样问,整个人当即一愣,继而似是回想起了宜妃刚才说过的话,半晌才回道:“爷可以答应你,等她一过门,爷就将她送去别院安置!这样……”
“九爷这样做,八爷他们不见得会同意吧?”不等他说完,陶沝已幽幽打断了他的话,“如果八爷和阿玛到时候都不同意,那九爷又预备怎么做?”顿一下,也不等对方回答,又自顾自地再补充一句,“何况,皇上那边肯定也说不过去——虽然只是纳一名妾侍,但不管怎么说,她也是怀孕之身,倘若刚进门就将她送走,岂不是正好应了那句‘此地无银三百两’吗?您觉得,皇上那边如果知道了会怎么想,是怪九爷您薄情呢,还是怪董鄂歹毒呢?”
“……”九九这次没有立即接话,只面色阴沉地看着她,捏着伞骨的手隐隐青白。
陶沝瞥了一眼他的手,轻轻咬了咬唇,而后不留痕迹地将视线移开,望向天上的飘雪:“其实,董鄂心里明白的,阿玛宠的人是她,所以九爷只有娶了她才可以让彼此间这层关系变得更为牢固,而阿玛从此也会死心塌地地跟在九爷这边……至于董鄂——”她停了停,自嘲一笑,“……如今虽幸得九爷垂怜,但说到底不过就是个不受宠的庶女罢了,是生是死都不会对阿玛产生多大影响,也无法为九爷带来任何直接利益,所以,九爷若真要笼络人心,自然是娶她比较有利的……”
“遥儿,你——”九九似乎想要反驳,但嘴巴张了张,却又半天没有出声。
见状,陶沝仰起头,面色平静地久久凝望着他,用那种没有半点情绪波动的语气接茬继续道:“只是,董鄂虽明白这个道理,却也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与她同居一个屋檐下,日日见面,更别说效仿娥皇女英跟她共事一夫了,所以,为了避免多生事端,董鄂自认还是离她远些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