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凝望深渊

 缓过来一口气的金先生抚摸着胸口，满脸痛苦地说道：“赵社长，欠你的钱，我说什么都会还的，只是，请你不要再这样吓唬我了。我上了年纪，实在是经受不起你这样惊吓啊。”

    赵七刀神色尴尬，目光在金先生和金珉硕之间扫来扫去。就在金珉硕心中紧张之时，他咬了下嘴唇，终于直视着说道：“呀，小子，你刚刚是想说什么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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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产证，我不能给你。”

    扶着金先生坐定在沙发上，看着赵七刀在主位上翘起了二郎腿，金珉硕死死掐了一下手心，提醒自己万万不可前功尽弃，这才慢慢说道。

    看着赵七刀已经开始咧着嘴狞笑，金珉硕不敢再吊着，赶紧把话说完。

    “房产证不在我手里。但是，我可以用其他方法还钱。”

    “其他方法？”赵七刀不屑地嗤笑一声：“呀小子，你以为挣钱是很容易的事情吗？”

    “一亿韩元啊！是一亿！不是一万！你去清凉里卖身也买不到这么多！除非，”他的脸上忽然浮现出一丝玩味：“你把这份器官捐献书签了，然后我们去后面仓库摘个肾？”

    “赵社长！”还在平复心情的金先生听到这透着血腥的威胁，视线在茶几上摆放着的几份合同上扫了一眼，不自觉地加重了语气。

    也不知是什么原因，赵七刀倒是很给他面子，不甘心地退了回去，目光中的阴冷无情却仍是让金珉硕感觉浑身难受。

    “我不是那个意思。”金珉硕深吸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宣传纸，铺在茶几上展了开来。

    “《电视台的那个hiphop比赛综艺？”

    还没等赵七刀说些什么，金先生看了一眼，准确地说出了金珉硕的目的。

    “是的。”金珉硕感激地道了声谢，向他们解释道：“这个比赛赛程只有三个月，过几天就开始，正好可以赶在高利贷截止之前结束。冠军的奖金有一亿韩元，所以说……”

    “所以说，你打算自不量力地去参赛，和全大韩民国脆骨的rapper选手们一起竞争，然后毫无悬念地拿下冠军，得到奖金？”赵七刀低着头，让金珉硕无法从他的表情中判断什么，只不过听着这嘲讽意味十足的话语，感觉似乎没什么希望。

    “呀！”赵七刀猛地变了脸色，一声大喊让金先生又抬起了手，倒是金珉硕还沉得住气，不动声色地听着他的叫骂：“你疯了吗？没有脑子吗？你以为你是谁？徐太志还是tigerjk？冠军是你说拿就拿的？地下说唱界和歌谣界死得没人了，mnet眼睛瞎了，会把奖金让给你一个****？”

    赵七刀喋喋不休地骂着，脖子上青筋暴露，似乎在发泄什么情绪。金先生的眉头随着他的话语越皱越紧，终于忍不住出声打断：“赵社长！”

    见得赵七刀转过头来，金先生不太自然地说道：“你就让这孩子试一试吧。徐太志他们也不是天生就是歌手明星的。”

    朝前探了探身子，金先生把手指在桌上的这张宣传纸上劝告道：“你现在强逼着他还钱又有什么用？左右就是这三个月的时间。哪怕就是他拿不到冠军奖金，到时候也算是找到一条谋生的路子，换你的钱也就有希望了。”

    ”只要找到工作，我会把所有的工资都拿来还给大哥的！”金珉硕很有眼色地在一旁就势说道。

    看着赵七刀摩挲着下巴，一脸的犹豫不决，金先生咬了咬牙，一拍桌子：“我来给他担保！”

    “……”赵七刀漫不经心地把手指伸进耳洞里掏了掏，戏谑地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金先生瞅了瞅同样震惊的金珉硕，双目中眼神微动，不知怎么下定了决心，嘴角露出一丝苦笑：“我说，这孩子的债务，我来替他担保！”

    仿佛眼中生起了一团火焰，金先生瞪大的瞳孔隐隐有些疯狂，一字一句地解释道：“就到《showmethemoney》比赛结束，如果这孩子还不了你的钱，这一亿的债务，我替他还了！”

    赵七刀盯着金先生的眼睛不自觉虚眯了一下，接着突兀地放声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

    “金先生，你还真是……和我听到的完全不一样啊！”赵七刀的脸色说变就变，上一句还在咧嘴大笑，下一句就冷起了脸：“连个女人都看不住，给你闯下这么大的祸，你还是先顾好你自己吧！”

    金先生脸涨得通红，憋了半天气，最后还是颓然地向后一倒。

    “不过，既然你都张嘴了，我又怎么会不答应呢？”赵七刀话锋一转：“毕竟，比起这个连房产证都叫不出来的臭小子，您的信誉度可是要强得太多了！”

    “那么，我们签合同吧？”

    赵七刀拿过一支雪茄，干净利落地剪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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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呀小子！以后识相一点。今天是老大给金先生面子，才手下留情放过了你。再犯在我们手里，可就不是一根手指头能解决的事情了！”

    方才还在对自己身体毫不留情地痛打的打手，此刻却好像是朋友一样直言劝告，这话在金珉硕听来，实在是嘲讽得紧。

    “金先生，这小子就交给您了！”两个彪形大汉搀扶着脱了力的金珉硕，像是丢垃圾一样，满不在乎地往地上一推，跟金先生打了个招呼，径直转身离开了这个空荡无人的地下停车场。

    金珉硕喘息着抬起头来，恭敬地低声说道：“金先生……”

    金先生带着墨镜的脸从半开的车窗中露了出来，上下打量了一下金珉硕，皱着眉头说道：“先上车吧。”

    金珉硕艰难地爬起，拉开车门坐进了后排。金先生赶紧发动车辆，驶离了这是非之地。

    汽车的隔音效果很好，没人说话的车厢里只有发动机的轰鸣声微微作响。

    “我有点后悔了！”

    先开口的是金先生。他从后视镜打量着金珉硕。

    “我可以问一问，您为什么要这样帮我吗？”

    金珉硕沾着血污的脸上，眼睛闪闪发亮。

    “孩子，你今年几岁了？”金先生长叹了口气，拢拉着眼皮问道。

    “……94年的。”金珉硕不知想起了什么，态度变得很是低沉。

    “呵，也就比我家东贤打了三岁而已。”

    金先生笑了一声：“没什么，只是觉得，你毕竟救了我一命，而且看着也不是什么坏人。”

    “谢谢金先生的信任。”金珉硕呆了一下，感激地说道。

    “不要这么客气了，我叫金九拉，你叫我九拉大叔就好了。”

    金九拉挥了挥手：“听刚刚那意思，你是全州人？在首尔住哪里？我把你送回去吧。”

    金珉硕脸上带着苦笑，欲言又止。

    “你不要误会，我不是怕你跑——”金九拉的解释还没说出口，金珉硕就连忙解释道：“大叔，我知道您的意思。只是，我在首尔的确没有什么去处。这三个月，我都是在地铁站睡的。”

    一脚刹车踩下，险些把横躺在后排的金珉硕闪到地板上。金九拉赶紧慢慢起步：“地铁站？？？那你的行李呢？”

    “呵，”金珉硕咧了咧嘴：“我的身上除了身份证，就只剩下一步手机了。”

    说着，他把手机从兜里掏了出来。

    line提示有新的消息。金珉硕脸色一凝，偷偷看着金九拉专心开车，偷偷点开了手机。

    “任务一：解决金珉硕的高利贷问题。

    完成度：50%。

    开启支线任务：参加《showmethemoney》比赛，获得奖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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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来吧。”

    就着玄关的声控灯，金九拉换上了拖鞋，温言催促着跟在身后进来的金珉硕。

    “这是我儿子的拖鞋，可能有些小，你先将就一下吧。”

    金珉硕拘谨地躬身感谢，脱掉了自己脚上已经脏得不成样子的鞋。

    “不用太拘束了，家里最近只有我一个人住，现在又加上个你。”金九拉踢踢踏踏地进了厨房：“要吃写什么？拉面可以吗？”

    “没关系的，我不吃也可以的。”金珉硕客气地摆手拒绝，然而话音未落，从肚子传来的一阵叽里咕噜的声音就让他不好意思地涨红了脸。

    “呵呵。”金九拉随意地笑道：“一起坐下吃吧，我也不会做饭，以前都是他妈——”

    金九拉的声音戛然而止，看出他神色不对的金珉硕自是不会多问，赶紧转移话题道：“东贤是……？”

    “东贤他出道以后就一直住在公司安排的宿舍，行程也挺多的，我就让他没事不要回来了。”

    金九拉一边烧水，一边笑着跟金珉硕说着话。看得出来，他对自己这个儿子还是非常骄傲的。

    “可是你，真的不认识我是谁吗？”金九拉突然话头一转，开始盘问了起来：“不觉得我这张脸很面熟吗？在tv里没有看到过？”

    这却是难住了金珉硕。他尴尬地笑着：“那个，我最近发生了不好的事，所以没有空看电视……”

    一边这样说着，他一边赶紧发动脑筋，在脑海里回忆着：“金九拉……金九拉……”

    “或许，”看着金九拉不太高兴地撕扯着拉面包装袋，金珉硕灵光一现，犹豫着试探道：“黄金渔场……？”

    “是吧！有印象吧！我就说嘛，上了年纪的人可能会不记得我，年轻人中间我的节目还是很有人气的嘛！”

    金九拉被这一句话哄得乐开了怀，畅快地笑着。金珉硕独坐在餐桌上，有些摸不清头脑，但心里还是暗自舒了口气。

    天知道我只看过其中的一期……

    拉面熟得很快，不出三分钟，金九拉就连锅端着来到了餐桌前。基金珉硕赶紧搭手帮忙，去厨房拿了两双碗筷出来。

    “赶紧吃，别客气。”金九拉唏哩呼噜地夹着从锅里捞出来的拉面，催促着金珉硕赶紧动筷子。

    “是，谢谢九拉大叔。”香喷喷的饭菜摆在面前，已经饿了不知道多久的肚子早已经按捺不住。顾不得餐桌礼仪，金珉硕吧砸了吧砸嘴，抄起筷子就吃了起来。

    看着他有些狼狈的吃相，坐在对面的金九拉慢慢地停下了筷子，嘴角勾勒出一丝温情。

    “你先吃着，我去打个电话。”金九拉说了一句，起身进了卧室。

    金珉硕狼吞虎咽之中还不忘用眼神示意他：“好的，您不用管我。

    终于，连锅底的汤都喝了个干净，感觉空瘪了好久的肚子终于有了些饱胀感，金珉硕把双臂向后扭着，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呜。”牵动了身上的伤口，拉抻的肌肉让金珉硕不觉发出一声闷哼。

    眼见得金九拉还不出来，他收拾了下餐桌，进到厨房洗漱碗筷。

    公寓楼下，一个黑衣男子拿着望远镜打量着窗口透出来的灯光，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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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这几天你有空就回来一趟吧，我介绍你俩认识一下。”

    金九拉一边挂断电话，一边走出了卧室，踢踢踏踏地走向厨房。

    “珉硕啊……”像是被捏住了喉咙一般，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洗碗池边围着粉色围裙的身影转过身来：“大叔。”他点头示意，手上动作却是不停。

    金九拉眼睛眨了眨，原本熟悉的身影渐渐变成金珉硕的脸庞。

    “哦，那个，你……”金九拉恍惚了一下，这才回过神来想起了自己要说的话。

    “你先过来坐吧。”

    “等一下，马上就洗完了。”金珉硕回了一句，迅速结束手里的工作，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走到餐桌前安静坐下。

    金九拉打量着他，目光很是严肃，充满了审视。金珉硕心中打鼓，面上却是不露分毫。

    “你确定要参加《showmethemoney》的比赛吗？”沉默了良久，金九拉直截了当地问道：“你应该知道，我现在手里还有几个不错的综艺，如果你来当****嘉宾的话，每期的出演费我可以让pd酌情加一些——”

    “不必了大叔。”金珉硕打断了金九拉的劝告。他抬起头来，眼中满是感激：“今天让您帮我担保债务，已经是天大的麻烦了。这个比赛我一定会参加的，也一定会把冠军拿回来！”

    况且，现在已经不是我说不想做就可以不做的。金珉硕苦笑了一瞬，视线在手边的手机上停驻了一下。

    毕竟，还有那个该死的支线任务啊。

    金九拉张了张嘴，索性放弃了劝说：“既然你对自己这么有信心，那我也就不拦着你了。不过，比赛的相关问题你还是要注意一下。”

    他挥了挥手机：“我刚刚给东贤打了个电话，问了些事情，不过具体的东西我也不太了解，等他回来让他好好给你说一说。”

    “内，我知道了九拉大叔。”金珉硕感激地点点头。

    “好了，时间不早了。你今天也辛苦了，早点去睡吧。”金九拉没有了继续说下去的兴致，起身准备回房。

    “不过，珉硕啊，我多嘴问一句，”他似是又想起了什么，脚步一顿，温声问道。

    “您请说。”金珉硕自是不会拒绝。

    “你借了这么多的高利贷，到底把钱用到哪里去了？”

    看着金九拉探究的眼神，金珉硕呆住了。他犹豫地张着嘴唇，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算了，你不想说也没关系。只是，大叔要告诫你一句话，”金九拉看出了金珉硕的窘迫，不再逼问，微微一笑说道：“人啊，一定要对得起自己，不要做后悔的事。”

    “好了，你去书房睡吧，被子什么的都是新换的，没人用过。”金九拉交待完毕，已是困顿得不行，径直进了主卧安睡。

    金珉硕呆坐在餐桌旁，眼中复杂的情绪不断流转，或是痛苦，或是自责，或是迷惘。

    终于，他下定了决心，起身朝着金九拉进去的房间深深鞠了一躬。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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