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觉身上好像突然又多了一副千斤重担,他沉默许久,才将谢辞世推开。
这时,梁恪行已经进了王府大门。
一刻钟后,到绿竹苑。
他传过萧徵的口谕,随后将目光落在谢辞世身上月白的纱裙上,眼底突然多出一抹悠长的笑意,好像想到了一生之中最美的回忆,良久后,意味深长的冲萧豫道,“豫王爷,谢姑娘这身月白色的薄纱裙很服帖……不过,若是再配上如意髻和珍珠攒花那便更出挑了。”
萧豫闻言,看向梁恪行,眼底一抹幽光闪过。而后吩咐予禾,“去,照梁公公说的替姑娘梳妆。”
“是,王爷!”予禾福身,然后搀着一头雾水的谢辞世离开。
萧豫在厅中无人时,冲梁恪行淡淡一笑,旁的却是没有多问。
梁恪行也没再多说,只是躬身站着等候。
等谢辞世重新梳了头出来,他又多看了一眼,脸上仍弥漫着淡淡的暖意。
谢辞世因为梁恪行的这抹笑,对他印象好了不少,行了个福礼给他。
梁恪行却不敢受,忙侧身别过。
随后,几人一起往外走去。
上了车,谢辞世疑惑的问萧豫,“王爷,你怎么那么听梁公公的建议?”深宫里,人心隔肚皮,萧豫应该比她更清楚。
萧豫笑了笑,道,“本王也不知为何,就是觉得他不会害本王。”
“唔。”谢辞世点头,她想,梁恪行要不是天政帝萧徵的人,他都要怀疑那是萧豫插在宫里的探子了。
之后,一路无言。
到了宫门口,下车后,又换了轿子。
摇摇晃晃,不知过去多久,轿子停下,谢辞世一抬头就看到凤仪宫三个字。
她腿肚子下意识的一抖。
这时,萧豫上前,攥住了她的手。
两人随梁恪行向前走去,进了正殿,谢辞世连头都不敢抬,也因此错过了天政帝萧徵看她时那惊愕的眼神,和兰贵妃看她时一闪而过的杀意。
“你,就是谢辞世?抬起头来让朕看看……”良久后,萧徵开口,语气里带着一丝温和。
谢辞世忐忑抬首,那张素面朝天的小脸就这样撞入萧徵眼中。
萧徵脸色微僵,一瞬间,仿佛又回到三十多年前,那个雨后初晴的初晨……那日,也是一个身着月白纱裙,头梳如意髻的女子,在柔光洒下的菩提树下,如仙子一般一步一步行到他身旁……对他柔声细语,给了濒死的他一叠素斋,一瓶伤药……
救了他的命,也改变了他的一生。
回忆久远又温情。
萧徵很久后才缓过神来,看着谢辞世和风细雨的道,“听贵妃说,你带人揍了郑国公府的大公子郑持荣?”
谢辞世听萧徵问起,下意识的朝萧豫看去。
萧豫正要替她回答,却被萧徵瞪了一眼,“朕问你了吗?”
萧豫复又垂首。
萧徵再次看向谢辞世,“你自己说!”
谢辞世闻言,在心里稍微整理了下措辞,然后才开口道,“回皇上的话,民女之所以对郑公子动手,是因为他带人挟持了民女的爹娘、和沈氏母子。”
“那也不至于将人打得半死,骨头都断了几根。”
“因为他要睡民女的娘和民女的前任婆母沈氏啊。”谢辞世语不惊人死不休。
正在饮茶的兰贵妃没忍住,一口茶喷了出来,失态至极。
“还不扶你家主子下去!”萧徵瞪了兰贵妃一眼,二十多年来,头一次对这个宠爱的女人发起脾气。
兰贵妃自知殿前失仪,咬了咬唇,不甘心的被惠纯扶了下去。
兰贵妃走后,萧徵不悦的看了谢辞世一眼,道,“看你外表如此娴静,言语怎如此粗俗!”简直糟蹋了这副皮囊。
谢辞世便道,“皇上恕罪,实在是因为,郑大公子的原话比民女刚才所言更为粗俗!”
“好了,事情的真相朕都清楚了,郑持荣有错,你也有错,回去后便抄上十遍经文,一月内亲自送到郑国公府亲自向郑持荣赔罪!”萧徵直接拍板,这处罚可以说是极轻!
谢辞世忙磕头,“民女谨遵皇上旨意,吾皇万岁万岁万岁!”
“免礼,萧豫你也起来吧!”萧徵摆手。
两人谢了恩,刚站起身。一道柔婉的声音突然从殿外传来,带着丝丝缕缕的怒气,远远质问,“就是你害了荣哥哥?”
谢辞世下意识的回头,只见一个身着大红宫裙的女子从外入内,见了她,挥手就要打!
萧豫担心谢辞世,忙将她扯到自己身后,不悦的扫了面前女子一眼,又看向萧徵,道,“父皇还在这里,三妹你成何体统!”
“父皇……”萧浔阳刚才被怒气冲昏了头,这才想起跟萧徵行礼。
萧徵淡淡看了她一眼,道,“郑国公府的事朕已经处置过了,你不必再干涉!”
“可是父皇,你知道荣哥哥身上的伤有多重吗?”萧浔阳提起这茬,眼眶都红了,愤愤不平的看向萧徵。
萧徵却是打定主意要护着谢辞世,不怒自威的看了她一眼,反问,“那你又知道郑持荣做了什么吗?”
萧浔阳被问的一阵语塞。这个她还真不知道。
萧徵捏捏眉心,抬头吩咐萧豫,“就按朕刚才说的……你,先带谢姑娘回去吧。”
“是,父皇!”萧豫彻底松了口气,又行了个礼,然后带着谢辞世往外走去。
出了宫,萧豫示意谢辞世上车。
谢辞世呼吸着宫城外自由的空气,张开手臂道,“王爷,我想走走!”
“也好。”萧豫颔首,似乎知晓谢辞世的心理。两人就这样并肩沿着朱雀大街往前走去……
路上,谢辞世又说起了梁恪行,言语之间十分的感激,“要不是梁公公,我怕我今日就要横着出宫门了。”
萧豫抬手揽上她的肩膀,“也不一定。”
“嗯?”谢辞世询问,“难道王爷你还有后招?”
萧豫只是笑,并没有将五公主萧高阳扯出来,只是道,“本王说了要护着你,就不会食言。”
“那我们说定了,你这一辈子都要护着我!”谢辞世眼睛发亮的看着他,很容易就说出了一辈子三个字。
萧豫停下脚步,一脸肃然的朝她点头。
谢辞世看着他认真的模样,忍不住踮起脚,在他唇角轻轻啄了一下。
而后,萧豫的唇角便翘了起来,想了会儿,冲她道,“想不想去东市街走走?”
谢辞世眸光一亮,用力的点头,“想!”
“走吧!”萧豫说着,率先往前走去……
半个时辰后,两人步入城中最繁华的东市街,谢辞世到云朝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逛古代的街市,简直有点目不暇接,看什么都新奇,看什么都想买。
萧豫索性便将两人身后的暗卫招了出来,让他们帮忙拿东西。
谢辞世见有人出银子,又有人拿东西,兴致自然更高……不但给自己买,连绿竹苑婢女的份儿都给捎上了。
萧豫一开始并未察觉,直到谢辞世看中奇珍阁里的一根青玉簪时。他提醒了一句,“阿辞,这是男子绾发用的玉簪。”
谢辞世便回头看他,“我知道啊,这是买给你的。”
“给本王?”萧豫一怔。
谢辞世便指着暗卫手里那些大大小小的盒子道,“王爷你不会以为那些东西都是我买给自己的吧?”
“……”萧豫捏紧手中的青玉簪,不语。
谢辞世便道,“我还给橘颂、予禾、莺时、燕序、厨娘……暗四他们买了!”
暗四……
萧豫听到这两个字,凉飕飕的目光就朝身后四人飞去了。
他的女人,花着他的钱,给这四只挑礼物?
他们倒是敢要!
触及萧豫的目光,暗四背上一凉,赶忙向谢辞世摆手,嘴角抽搐道,“姑娘,我们不要……您给王爷买,给王爷买就是!”
“对对对,我们不要,我们不要,您给王爷买!”其他三个暗卫也都反应过来,坚决反对。
谢辞世看着四人真诚的表情,慢慢“嗯”了一声,然后回头将青玉簪的钱付了。
买完青玉簪,出了奇珍阁,就有些累了。
萧豫看道她额上隐约有细汗沁出,便道,“去烟雨楼用午膳罢!”
谢辞世点了点头。
两人又往烟雨楼走去。
烟雨楼是京城第一酒楼,谢辞世听崇德坊很多街坊装逼时说起过,眼下却是第一次来。
至二楼雅间坐下,萧豫照着她平素喜欢的口味点了菜。
有豫王这重身份在,上菜速度那叫一个麻溜儿!
谢辞世逛了这么久也累了,敞开肚子吃了个饱。
漱过口,下楼离开时,却听大堂中有桌客人大着嗓门道,“你们知道吧,城外十里坡,发现了十几具尸骨,那烧的真叫一个惨,不是断了手筋脚筋就是断了双腿……”
“诶,我也听说了,里面还有一个女的……也不知道是遭了什么罪,跟十数个男人被烧死在了一块……啧啧”
谢辞世听到“十里坡”“断腿”“女人”几个词,几乎立刻想到了谢江、刘氏等人……
难道他们出事了?
这般想着,她一脸紧张的看向萧豫。
萧豫握住谢辞世冰凉的手,沉声道,“出去再说!”然后带着她往外走去。
上了车,萧豫让暗四直接赶车去十里坡。
暗四也察觉到一些不对,上了车,便往城外赶去。
一个时辰后,马车在十里坡停下,谢辞世和萧豫一下车,就看见刑部的人在取证。
萧豫看了谢辞世一眼,不确定她能接受得了眼前的状况,干脆吩咐暗四过去查证。暗四跟那些人交过手,又知道谢江四人的状况,应该更容易辨认。
谢辞世没有强求,便与萧豫在车旁等着。
一个钟后,暗四回来,冲萧豫和谢辞世拱手道,“王爷,姑娘,死的那些人,有十三个是郑国公府的侍卫,还有两个是谢江和刘氏。”
“那沈氏和方明堂呢?”谢辞世下意识的问。
暗四道,“那些尸体里没有他们,卑职猜测,应该是和郑持荣有关。”
谢辞世颔首,过了会儿,又问,“那我爹娘是如何死的?”
“卑职检查过现场的痕迹,如果没有猜错,应该是谢江拔下沈氏头上的发簪,先刺向刘氏喉管……待刘氏咽气后,他又拔出簪子刺向自己咽喉自杀!”
谢辞世听他说完,眉头紧紧的拧起,“看来,只有找到方明堂,才能知道我爹为什么在杀了我娘之后,又自杀了。”
萧豫“嗯”了一声,示意谢辞世上车,“这些事,我们回去再说。”
谢辞世没有拒绝,两人踩着车梯上了车。
一路无话。
到王府门口,谢辞世刚下车,身子一晃,突然软软的往地上倒去,萧豫见状,忙将她接住,单手抱着她,另一只手探上她的额头。
烫!
他心里只有这一个字,然后急声吩咐暗四,“让府医到绿竹苑!”
“是,王爷!”暗四答应了一声,在萧豫进府后,立刻去请府医。
府医到绿竹苑,替谢辞世把过脉后,冲萧豫拱手,低头道,“王爷,谢姑娘这是忧思过重,情绪大起大落,连续至喜至悲……身体受不了这些情绪,才发热的!”
“那现在该如何?”萧豫冷声问。
府医便拱手道,“先吃上几天的药,退了热,然后尽量保持心情舒畅……便可以了!”
萧豫将府医的话几下,而后让他出去写方子煎药。
谢辞世这一昏迷,又梦到了她小时候。
不过这次,却是婴孩时。
在一个破庙里,她废了很大功夫,才重见天日,然后被一张肖似刘氏的脸抱在怀里,狠狠在她屁股上拍了两下,她受疼,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再然后,就被裹进一只破布襁褓里……跟刘氏到了崇德坊……
恍惚中,谢辞世隐约想到了什么。
再然后,便彻彻底底的失去意识了。
再次醒过来,是在夜里,她身上好像被重物碾过后又重组了一遍,用尽全力,才动了动小指。
接着,趴在床沿睡着的予禾醒了过来,看见她睁开眼,便是欢喜一笑,“姑娘醒过来了?身上还难受吗?”说着,伸手便朝她额头探去。
谢辞世动了动嘴唇,道,“我乏。”
“天色还早,那您再睡一会儿?”予禾轻声问。
谢辞世点了点头,然后又闭上眼睛。
不过这次却没什么睡意。
她回想起梦里几个场景,心中有些抵触。
她想,若是那些画面都是真实存在过的,那她……可能就是沈氏的女儿!
这结果,她很排斥,简直比身为刘氏的女儿更让她无法接受。
谢辞世拧着眉,慢慢又睡了过去……
次日醒来,身上还是乏,连早膳都是在床上用的。
辰时末,萧豫下了朝过来看她,确定她不再发热后,然后将昨日府医说的话,重复了一遍给给她听。
谢辞世听完,有些囧。
府医那意思,就差明说,她是被吓病的。
……
“王爷,只要以后不用再进宫,我肯定不会病。”
谢辞世不得不承认,她确实是被进宫这回事给吓病的。
萧豫听明白了她的意思,抬起手,在她发心轻轻揉了一下,道,“本王以后尽量护住你,不再让你进宫!”
谢辞世听他这么说,扯了扯唇角,没说信,也没说不信!
过了会儿,又一脸复杂的问起方明堂的去向。
萧豫眼底闪过一抹暗色,道,“暗四昨晚夜探郑国公府,顺便查了下,方明堂跟沈氏都在郑国公府。”
“唔。”谢辞世点头。
过了会儿,不知想到什么,突然笑出声来。
萧豫见状,用眼神询问她。
谢辞世便笑着问他,“王爷你可知晓,暗四去郑国公府是为了什么?”
“暗四并未言明!”
“他是去给郑持荣剃毛!”谢辞世想到当日十里坡,暗四威胁郑持荣的那些话,就忍不住又笑出声来,一脸愉悦道,“暗四说,他要郑持荣浑身上下不落一根毛!要是有一根没剃就算他输!”
萧豫听谢辞世这么说,眸光一深,明显想到了什么少儿不宜的事。在谢辞世额上敲了一下,“以后不许再跟暗四胡闹!”什么剃毛……她知道男人身上都是哪里有毛吗?!
谢辞世被萧豫敲了,不悦的哼哼了两声,道,“我都病了,王爷你还打我!”
萧豫受不了她委屈的模样,想了想,突然伸手勾起她的下巴,含住她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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