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刚入暮。
夜色还不深,可整个御尺桥却仿佛提前入了深夜一样,陷入了一种只有在夜半无人时才有的干枯死寂。触目惊心的深达方圆数百米的坑洞,一连三四个在帅塔之上,犹如腐烂的人体之上腥臭腐烂的浓疮。
到处弥漫着腐朽和绝望的死气沉沉,除了偶尔听见士兵们的低声哭泣,就是士兵们打扫战场搬运尸体发出的沉闷嘶哑。
这一切的情景,仿佛无数死神拖着宽大的长袍挨个走过,留下地狱的藓痕斑斑,告诉这些还活着的人们,你们不过是被幸运偶尔眷顾一下从死神衣摆之下偷偷溜过的小猫咪。
下一个,就是你。
这就是前夜至极的一场战斗,前所未有的惨烈。
……
而此时的军议厅里,是与帅塔上的战场截然不同的气氛——从来未有的喧腾。
只不过,比之前还要夸张数倍。
“疯了,疯了,这简直是疯了!”贝老将军来回踱着脚步,“息烽将军怎么还不出关啊,这可怎么是好啊!”
“不行,我们没有任何胜算。”
“统计了一下,大约总共死了八千多人。”其中一位参事想起之前的情景,目光呆滞而绝望,“我就在现场,那些人,活生生地人啊,那么多士兵站在墙上,被那白骨模样的荒人拿出一件古怪的法器来那么一棒子打来……没有一个囫囵的尸体。”
“求援了吗?”
“早就给隆天求援了,可是……可是……”这将军压望了一眼远处高高在上端坐的那位,压低了声音,几乎像是蚊子哼哼。“从半个月前依次发出的八道求援令每一次都被十三公主的人拦了下来,十三公主还说了,再让她发现有人敢求援于隆天让圣帝知道,就要我们的脑袋!之前的传令官都让她杀了!尸体都烧成灰了。之前还有息烽将军拦住她,现在息烽将军闭关,谁敢老虎头上拔毛?”
“……这可怎么办是好啊!”将军们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有人指着外面,“你看那架势,根本没有办法打啊!之前只是一件神器,就让我们难以招架,现在,现在哈睿那怪物竟然拿出了四件!我们还怎么打?!!!”
“正正四件灭世级神器啊!!四件啊!!这还能怎么打?!就算沣天神尺在我们手里此时也未必能赢了他们一件神器!”
这个掌管着五支大军的房间内,平日里的肃杀严正的气氛消弭殆尽,难以遏制的恐慌和惊惧将这件并不是很大的厅堂笼罩得像是一锅快要被煮沸的菜汤,熙熙攘攘地漂浮着被彻底击垮的士气。
“都给余闭上嘴!”应熙景狠狠地一拍桌子,怒道,“你们争吵了半个时辰了,连半个拿出来的主意都没有?!一群废物!”
“草包!”
“饭桶!”
她抬起手指挨个点着他们的人头斥骂,“大隆帝国怎么养了你们这群废物将军参事!余要你们何用!”
“……”
众人沉默下去,压抑着绝望和怒意,却没有一个人开口。
“罢了。”应熙景扶着桌子站了起来,颇为蔑视的扫了一圈,“既然你们拿不出什么法子,就按余的想法来吧。梼杌卫蒋……蒋什么来着,哎对就是你!”
“末将蒋安青在。”如此被轻视,可蒋安青却如同习惯了一样,上前一步行礼。
“还有虎威卫淳晟……”
“禀十三公主净月垂恩,淳世子他抱病卧床休息……现在虎威卫全权由末将刘峰……”人群中走出一个瘦高的汉子,走到蒋安青身旁行礼。
“淳王叔那个病秧子。”她低声切了一句,也不再追究,继续说道,“龙襄军将军房泽,你们几个听好了,由你们继续在桥上拦住荒人大军。明裔卫和嵬雍军跟余走,撤回定海门内,回到魂归谷以内。”
“……”
“……”
比起应熙景平日里动辄大呼小叫的尖锐声音,她此时简单的可以说是相当平静了,于是仔细听来其实蛮好听地声音里带着几分甜美柔和。
但是在场几乎所有人,仿佛如同被她用几万倍尖锐刺激的吼叫怒骂了一顿威胁立刻就要让他们脑袋搬家一样,在一刹那都白了脸。
晴天霹雳在这个不大的房间里几乎震聋了所有将军的耳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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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