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从水面摇晃着渲染过来,艳红的阳光还残存在海面。天际的海水介于酒红深蓝之间变幻莫测的渐变而去,上面镀了一层金箔的柔和光泽,远远的天空之上也出现了若隐若现的七月和繁星。
介于夜与将夜分割之间的,是一声又一声的刁斗更鸣之下,一座亘古存在了千万年的堡垒长桥。
如今在这座桥上,那驳染的日晖余光混杂浸透了石缝间的血渍,寥寥星星的士兵们戈盔斑碓。兽潮如同逆行倒放的黑色沙土沿着御尺桥的每一个边角朝上无限制的蔓延,从高耸的战垛朝下看去,就好像是这深海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怪物生长出无数的触角准备将这座桥尽数吞噬。
这座玉笾骊石的长桥庇佑着人类穿过岁月长河,在无数人浴血葬身的夜昙海里,如同一口衰败神话精心打造的棺材,将在死神的掌舵之下,走向没有办法回头的深渊。
在这个时刻。
内陆上,应是农人背锄离田,巷陌人声渐歇,妇人掌灯于屋,家人好友团与桌前吃上一顿或好吃或难吃的饭菜。随手教训下调皮的娃儿,流连于哪个青楼,亲下哪个小娘子娇嫩的小脸蛋儿。
是这样美好的时刻。
是近在咫尺身后美好的时刻。
前面的同僚被爬上来的荒人一爪撕开了,看样子是活不成了。没有丝毫退缩,毫不犹豫地冲上去将那荒人砍杀,腥臭的血浇灌了满脸,不得不抬起手来擦掉眼前的血,才能看清周围的世界。下意识地看到远处迟暮的光,这样好的时刻,可惜他们明天再也不可能看见。
——这是在场所有将士们心知肚明的事情。
一万有余兵力,敌那荒人无数。
近在咫尺不过过一夜就看到的明天,是生死两隔的遥不可及。
……
许多年前,前人何其狂地将这把名为御尺桥的“剑”刺入了夜昙海的心脏。
如时,剑刃已钝,剑锋已折。
剑首——
小山一样的荒人尸垛,高高堆砌。
一身黑铠的女人,站在尸垛之上,将一面黑底红梼杌的军旗,狠狠地刺入这高高的尸体堆上,尸垛上另外四面军旗与它同时在空中猎猎飞扬。
她将掠在嘴角的发丝撩在耳后,抬起手中的黑色镰刀,望着远方的海面,一条黑色巨蟒盘旋在她的身旁,吐出黑色的恐怖气息。
“来战吧。”
……
“神蜗已经完全苏醒了,海底的岩浆已经开始朝上泛火。最晚只用一日的速度,这些火就会烧到海面之下了!”下属慌张地给蠜丰汇报着。
“有感应到哈睿殿下的气息吗?”蠜丰怒吼。
“没有,并没有!”那下属战战兢兢地颤声说道,“神使大人,神蜗苏醒之后,首当其冲被吞没的就是神殿啊!就算哈睿殿下再怎样无敌,也不可能在神蜗的怒火之下活下来的——”
蠜丰久久没有说话,他那一团白骨之中唯一的独眼闪烁着令人恐惧的光芒。“我只是感觉不对劲,如果哈睿殿下献祭给神蜗的话,按理说应该会平息神蜗几日的。然而神蜗却立刻苏醒,没有任何被拖延的感觉……也罢。”他停顿了一下,目光看向海水之上,“让所有人不想被烧成灰就快点给冲!今夜无论如何也要破了御尺桥!”
“神使大人,那个,出现了两个强敌。”
“谁?!”蠜丰说道。
“一个就是之前的那个…拿镰刀的女人。还有就是,是一个没见过的人。他比那女人强大多了,和之前伤了哈睿殿下的那个男人比起来,也差不上多少了!尤其那个男人,他在我们各路军队之中来回攻击,能瞬移,速度无比之快,没有人能拦住他,先锋愣是被他一人拖住了进攻的速度。”
“他们在哪。”蠜丰咬牙。
“那个拿镰刀的女人在剑首,因为剑首的位置最好进攻,所以我们的先锋军都在那个地方,那个男人,也经常会在那里出现。”
“……”蠜丰攥住了手中的白骨法杖,“把他们交给我,你们继续加速进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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