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玉琅的肩蓦地一僵。
他仍没有回头,此时,身旁已围上来数个狐狂澜的亲卫。
“狐玉琅,你是越来越目无章纪,你眼中到底还有没有吾这个族帝?!”狐狂澜扶着桌子怒而抬指,“把这个孽种给我押下去!”
狐玉琅轻拂袖,藕白的腕口骨节润地像是一块羊脂,可随他反手抬掌,掌中那紫色火焰却喧嚣着让人腿肚子发颤的力量。
狐狂澜盯着那团从他手心里逐渐烧起的紫火,怒意忽缓缓转为了然的笑。他扶着桌子直起身子,扬起下颌,勾起一侧的嘴角露出尖锐的齿来,到真像一只鬣狗匿于草丛间远观食物的那种轻蔑感。“狐玉琅,你这根反骨,还是长了出来啊。”
撕破了这层窗户纸,墓幺幺就变得登时不重要了。狐狂澜此时反而并不着急了也不癫狂了,敛气宁神地坐了下来,“吾养了你几百年,能不知道你天生反骨?可吾还是将你放于身侧,让你成了声名大动的天狐族小王爷,可以说,地位,修为,财富等等等等,你狐玉琅至今为止所得到的一切,都是吾赏你的。你觉得……吾为什么明知你是反骨还敢给?”
狐狂澜尾音挑着一声不屑的冷哼,那目里依然是狐玉琅所熟知的厌恶、睥睨和蔑然。“因为吾敢。吾赐你千金裘万世侯,也可赐你鸩酒满杯白绫高悬。”他食指擦过唇齿,尖锐的一颗虎牙碾着骨节上薄薄的皮肤,渗出血珠来,可他自己仿佛咬得根本不是自己那样绝不到疼,反而是露出更家残暴的笑来。“吾能在几百年前将你从那不毛之地里捡回来,就能在几百年后将你重新扔回去。”
他缓慢地将手滑在下颌下双手合十撑起下颌,眼皮耷着一小半地看着他们,无可所谓地说道;“可惜啊,你狐玉琅只生了一根反骨,却没有生出配得上这根反骨的胆子。你这些年来在吾脚下奴颜婢膝,苟延残喘,干巴巴地当了一条好生听话的上磨驴子。他人眼中你狐玉琅的七窍玲珑心,恨不得生出八窍来想着怎样讨吾的欢心,保住你好不容易得来的这条命,保住吾赐给你的一切。”
“而你今日你突然生出的这份胆色——”狐狂澜懒洋洋掀起眼皮来看着狐玉琅手中的紫色火焰,笑容更是蔑然。“敢让你这孽种在吾面前亮出这半吊子的本命狐火,是谁给你的?”
见狐玉琅不回答,狐狂澜干脆自问自答。“囚一翮?不,这老魔头才不在乎一个天狐族也不会掺和进来。那么,就是……”他的视线落在了狐玉琅身后的床上。
“是汪若戟吧。”
狐狂澜把视线重新放在狐玉琅身上,“你这表情,看来吾猜对了。让吾再猜一猜,他承诺只要你救了墓幺幺,就帮你造反取得族帝一位?”
见狐玉琅仍是沉默,狐狂澜朗声笑起来,像是听到了极好笑的笑话笑得半天不能自已。他抬手擦了擦眼角笑出的眼泪,“能相信汪若戟这吃人不吐骨头的佛面鬼,你可真是好笑。”
他扶着桌子站了起来,一步步走向狐玉琅。“那么,你要要用什么造反呢?用你这半吊子的本命狐火?用你那会互相吞噬的双生并蒂灵?还是靠着吾赐给你却并没有认你为主的夜鹤惜雪钺?你的计划呢?你的同谋呢?你的军队呢?还是说,就靠着吾赐给你那几个亲卫?还是平日里跟你走的挺近的那几个已经被我架空的族中长老?”
“难不成……”狐狂澜已走到了狐玉琅面前,他身高比狐玉琅矮上一寸,可还是睥着狐玉琅邪笑着说道,“你就准备靠着汪若戟空口无凭给你的承诺,今日此时,来造反了?”
狐狂澜眼睛里全是恶劣的嘲笑,他抬起手,用手背在狐玉琅的脸上如拍水那样抽拍着。“吾天狐族的小王爷,七窍玲珑心的机关算尽的小王爷,你可别这么蠢得令人发笑了。”
他话锋突然冷冷一转,“不过今日此时是在如儿的面前,当着她的面,吾不会杀你。所以赶紧滚出吾的视线,自己去杀春池待着。”
蓦地。
狐狂澜脸上残虐的笑容忽然缓缓凝固。
他垂目看着自己手腕——
狐玉琅抓住了他的手腕,平静地望着狐狂澜的眼睛,“我今日,并不是来造反。”
狐狂澜已有怒色起于目中,挣了两下却没愣是没有挣脱开来。他有些不相信地用了化力,可……
“你说的没错,我今日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给的。”狐玉琅缓缓说道,长睫浅浅地遮着他半垂的视线,与狐狂澜有些相似的眉眼里,却是完全不同的温柔。“可这一切,本就是我狐玉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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