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幺幺刚噙了一口药在唇还未及咽下嘴里苦得难捱,也懒得去看。
狐玉琅也不在意,将最后一口药给她喂进放下药盏,右手食指不轻拂过左手尾戒。咔哒一声,她四肢上的锁链就被打开了。她还没来得及有反应,狐玉琅就弯下腰来将她打横抱起。
“别再做无用功。”他唇擦过她的额,好像还担心外面有风会吹着她,顺手从床上拾起一件薄纱裹住了她,抱着她走了出来。
墓幺幺看到眼前的情景,一下就愣住了。“这里……”
整个宫殿依于两座绵延山间耸出连接的天然堑壁,整体都是似琉璃般半透的石材打造,随着光线的变化折射出各种各样的颜色。殿内水榭楼台一应俱全,到处可见层层叠叠的廷间水池,瀑从其上,仙雾缭绕其中,轻薄的纱幔取代了所有的门,于风间似曼妙舞女掀起的裙摆。
这华贵绝美的宫殿,她来过,也绝不可能忘记。
这是狐玉琅当时带她来过的那座还未修好的行宫——
狐玉琅轻轻笑了下:“我不瞒你。这处宫阙,本是我为了日后有朝一日迎娶蔺雀歌所建。所以那日你所见到过,这殿似一只金丝雀鸟,名为湫雀殿。虽是与这满殿随处可见的殿池之景共意取了池隘之‘湫’,言湫兮如风,但我可以只诉你一人,这‘湫’是我取了一字的谐音。”
“……囚……”墓幺幺喃喃地接过话来。“你竟从一开始就想囚禁蔺雀歌?”
“属你天下最知我心意。”狐玉琅唇线抿得更翘了。他望着眼前这盛景,淡不经心的说道,“我本给她准备了更好的结局。”
忽然——她感觉到眼前一花,耳边风瞬间大了起来。
等眼前光景定了,她才察觉到狐玉琅抱着她踏上了一处削薄玉阑之上。眼前的场景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熟悉的是他们脚下是万丈深渊,深渊的狂风从下至上席卷而来。陌生的是,这里本该是那巨大金丝雀鸟的翼梢,却变成了一个流苏般的尾扣。
“但是现在我得到了更好的。”他忽然一顿,摇了摇头,“不,是最好的。”
狐玉琅仰起脸来,望向自己心血之下这处绝美的行宫。“其实我去御尺桥,还有一件无人所知的原因。因为夜昙海下,有这世上最好品种的珊瑚。蟾桂宫那株斛光桂,便是从那里来的。而‘钿璎累累佩珊珊,婥妁腰肢轻婀娜’,珊妁,妁约珊佩,这么好的名字……理应配得比蟾桂宫更美的珊瑚,最好的工匠打磨出最精的雕佩。”
墓幺幺此时终明白眼前这座宫殿到底与之前所见的哪里不同了。
当年那时这座宫殿整体的外形便是一座金丝雀鸟栖于青枝,而如今那雀鸟的外形已经被彻底改造。金色的光芒已经完全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艳丽绝美不可方物的红,那是夜昙海才有的红色珊瑚雕刻出的,一对鸳鸯玉佩。
他垂目望向她的眼睛,看着她眼睛里涌起的震惊,却感到无与伦比的满足。“我为这天下最好的女子,准备了这世上应当配得上她的一切。”
暮光照耀下才能看清,狐玉琅今天额上佩了极细的绦银丝线穿过银发间,编在耳后垂下。精致至极的纤细鎏银,其上盘着星星点点的狐尾绒羽,不仔细看,便会以为他鬓边那些是落下的玉雪那样晶莹剔透。
他轻启唇,风一吹,光影嶙峋地跌在他唇,那唇,绯得极艳。“当然,也包括这世上最好的囚笼。”
风猎猎地吹入她的心扉,模糊了她的眼前。其时因为贪欢而忘记注意的细节,如今铺陈在她的眼前。当时那栖于青枝的金雀鸟四周全部是悬崖峭壁,如今雀鸟换成了珊瑚环佩,横陈于这四面的天堑之中,上是陡峭的山峰尖魁,下面是万丈深渊,前后都是峭壁。
这本就是一囚笼。
在狐玉琅倾覆了为另外一个女人编织的网之后,流连于这座华美的宫殿每一处角落时……他是如何不动声色地将“珊妁”这两字惦念于唇齿之间,又是多少个日夜里沉寂无人自省心事事浮起过她灿然的笑靥,无人得知。
他坦然自若,敛于颜色。
却已胸有成竹的稳操胜券,亲手为她套上枷锁。
——于我胸中那跳动之处,本就是囚笼一座,是你非要闯入。
天上地下哪还有道理,会放你走。
……
彼时墓幺幺曾在一个万物还在沉睡的朝时,她看过这人世最美好的日出,是一个人温柔的侧脸。
可今天,她大概也不会忘记,在一个万物即将沉睡的晚暮,她见过这世上最残忍的日落,是同一个人温柔如旧的眉眼。
“狐玉琅,你……疯了。”
她喃喃地吐出这句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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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
琅哥哥不是黑化,他是本来就黑。
抱头跑,怕挨骂。
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