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平道:“既已逃亡,罪名自然就定了。不管事出何因,这些吏人都不能再用,不然以后谁能够治他们?官不能制,他们不就成了地方之主。为朝廷计,为百姓计,逃亡的吏人决不可于用。不只是巩县,其他地方一样如此办理。”
跟县官闹矛盾,逃亡之后再请回去,这些吏人以后就没人管得了。所以这次不管是不是他们的错,巩县都容不下他们,最少也要发配他州。所谓强吏猾吏,都是靠着在地方上错综复杂的根基。出现这种苗头就不行,必须要及时铲除。朝廷不能贪有这些能人,便于治理地方,就容忍他们,这样做是掘统治根基,稳固的政权不需要基层的能人。
几人又商议了一会,由章得象执笔拟定熟状。
巩县暂时依王安石上奏处理,只是不允许发海捕文书。既然说吏人已经落草为寇,那便着京西路巡检司,派得力将领前去围剿。由巩县尉带弓手协助,其他人不与。
原由知许州兼任的京西路安抚使司已经撤销,新设几个都巡检司,负责地方治安。前些日子刚刚平定了作乱几年的张海之乱,初显锋芒,刚好再到巩县去再立威。
敕令到巩县,颇有些出乎王安石意料之外。河南府是京府,比不得一般军州,上边管事的婆婆就有好几个。吏人逃亡之后,王安石知道河南府和西京御史台,对自己惹出这么大的动静不满,想派人来查自己。转运使杜杞因张海初平,不欲治下生乱,也有些怪王安石生事。没想到敕令下来,竟然一切依自己所奏。
随着敕令而来的还有徐平一道手札,告诉王安石,吏乱官不能脱罪,只是不能现在治他的罪,而让吏人怀侥幸之心。让他尽快安抚地方,特别是夏税不能出任何乱子。再一个前些日子卖出去的官营产业,有如此大的情弊,王安石失察。接下来的日子,对所有的产业重新梳理一遍,不縻费朝廷之财,也不要让百姓吃亏。
徐平一再强调,官员在地方最重要的是让朝廷取信于民,政绩是在这个基础上进行的考核。大规模发卖官营产业,众官都没有经验,出问题再所难免。最重要的,是在出问题之后进行补救。王安石如果能在重新彻查中,弥补先前的缺失,才可将功赎罪。若是为天下做个榜样出来,那就是大功一件。
原先王安石对工商业改革不上心,为政讲究崇本抑末,农业是本,工商是末。码头附近一处邸店就能出现两千多贯的弊案,让他吃了一惊。两千多贯,顶得上多少良田,让他重新考虑工商业与农业的关系。对于此次的工商改革,有了新的认识。
王安石自己知道,此次乱子,自己被问罪是逃不掉的。吏人舞弊,自己失察在先,发现弊端之后,手段粗暴把矛盾激化在后。不管哪一条,都可以进行惩处。不过王安石是个拗人,越是这样他越不低头。别人觉得把吏人逼跑了,巩县必然收不上来夏税,王安石偏偏就不信邪。都认为此次工商改革搞砸了,王安石不认,一定要做得比别的地方好。
这是王安石的自负,他天资过人,有资格有这种自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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